内室里,徐安然连大气都不敢喘。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祖母发起火来是这样的,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把大伯阴险的算计摊开在阳光底下。
她正愁这会怎么收场呢,便听见她三叔的声音传来:“大哥是一家之主,纵横朝堂二十年,有点城府算计没什么奇怪的。”
徐安然第一反应是,以她爹那冲动的性子,这下完了。
果不其然,她爹迫不及待地开口为她大伯开脱:“娘,三弟说的对。大哥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考虑,我们应该体贴他才是。”
“啪。”的一声,宴息室里再次归于平静。
徐安然坐在床榻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三叔说的没有错,但前提是这份算计不能落在自家人的身上。父亲不懂三叔的暗示,接了话茬,这是会惹怒祖母的。
宴息室里,听见叹息声的徐云霄微微一怔,小丫头竟然知道他的用意?
旁边的崔老夫人压抑不了心里的愤懑和怒气,看着撞到枪口上的二儿子,没好气地道:“你这般维护他,可是记着幼时偷采别人家桃子,被人家怒追上门,他出面替你认错的情义?”
徐云登一愣,他就是下意识要维护大哥,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啊?
可崔老夫人却继续道:“你们兄弟情深是好事,你敬他是你大哥也是好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直只记得他是你大哥,却忽略了,他早已是成国公府的一家之主。”
徐云登不懂,这其中还有什么差别,目光依旧是迟钝而疑惑的。
徐云信闭上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大概是不愿意面对的。
崔老夫人冷笑道:“当年你前大嫂在的时候,你们夫妻可曾三天一吵,两天一闹?没有吧?”
“那你现在的大嫂为什么让你们夫妻不睦,家宅不宁呢?”
“也没有家宅不宁吧?至于夫妻不睦,我和曼柔挺好的。”徐云登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明显底气不足。
崔老夫人直截了当道:“那是你以为。”
徐云信跪得膝盖疼,有些不耐烦道:“娘,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安然那个丫头,本来也不是我们家的,您……”
“嘭”的一声,徐云信直接被崔老夫人踹翻在地。
徐云霄连忙上前拉着,眉头紧皱,心里虽然对大哥的说法不认同,却对于母亲过激的态度感觉到疑惑。xǐυmь.℃òm
崔老夫人怒道:“我本意给你留着脸,奈何你连最后这点遮羞布都不要了,既然你要说安然,那我就跟你说。”
“小张氏为什么要揭露那孩子的身世,她是二房的,跟你们大房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将来嫁出去,你大房不过给一份添妆而已,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让你们揪着不放?小张氏的目的就是借机敲诈府里,给自己弄一笔私房来花,你们两个蠢货,一个颠倒黑白,一个黑白不分,真不愧是那黑心的种子,这么多年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徐云霄不忍母亲动怒,连忙道:“大嫂不好,已经回张家去了,让大哥写一份休书就是,母亲若是为了那样的人伤了自身,倒不值当了。”
崔老夫人狠狠啐道:“让你大哥写休书?那你要看他舍不舍得了?小张氏纵有十个胆子敲诈府里,做假账捞私财,我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为她生气?”
“我生气的是这两个蠢货,一个纵妻为祸,是非不分。一个缺了心窍,死心塌地维护他大哥?他怎么不想一想,当年安然是怎么抱进府里来的?是谁下了封口令说要当亲生女儿养的?当年那孩子生病,他四处求医问药,是做戏不成?怎么养着养着,反倒自己嫌弃起来?早知如此,何必抱到我们家来,何必要让那孩子伤心,落到满府都嫌弃的境地?”
“但凡他护着安然像你大哥护着安菲一样,小张氏敢这样做,敢找他们夫妻的麻烦?他自己立不起来,还想把你二嫂拖下水,这些年他竟放着个好端端的二老爷不做,硬是活成了这府里的王八?”
徐云登听得心头一震,早些年他最喜欢安然,连焕儿都要排在后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的,经年累月,他竟早已记不清了。
恍惚总记得新嫁进来的大嫂说,放着亲闺女不疼,却疼那外面的养的,真是笑话。虽为指名道姓,听的时间长了,心里总觉得落了什么似的,看见安然也不如往常那般讨人喜欢了。
徐云登叹着气道:“娘说的我都明白了,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安然的。”
崔老夫人嗤道:“然然我自己会疼,你媳妇会疼,用得着你?你什么都听你大哥的,你大哥什么都听他媳妇,你们兄弟二人是兄友弟恭了,可小张氏要欺负曼柔的时候,你们谁替曼柔说一句话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不如安然一个小丫头呢,她都知道要护着娘,你们知道要护着兄弟,护着妻子了吗?”
“我生气,你们就说我是为了然然。心里指不定说我小题大做还偏心,可我也不想和你们掰扯清楚,谁让你们非要大清早来恶心我呢?老大是想来逼老二乖乖就范,老二是想来等我拿个主意,你们一个等媳妇回来全了自己脸面,一个等老娘来全自己脸面,什么东西?”
“我呸!”
崔老夫人骂完,顿时感觉心里痛快几分。
徐云霄诧异地看着母亲骂完,只感觉最后这个“呸”格外熟悉。原来安然那个小丫头是跟母亲这里学的?
徐云信和徐云登涨红着脸,两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羞愧难当。
偏巧这时,朱嬷嬷进来了,也是红着脸,嗫嚅道:“老夫人,大奶奶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一听是自己儿媳妇,徐云信顿时不满道:“让她等着。”
朱嬷嬷快速地折身出去,看样子外面已经集聚不少人了,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徐云信和徐云登抬首,有些祈求地看着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冷笑着,再次缓缓地坐了回去。
“起来吧,以后都给我收敛些,再把心思放到明安堂来,我打断你们的腿。”
徐云信和徐云登对视一眼,面色臊红。
朱嬷嬷再次进来,语气带着哀求道:“老夫人,大奶奶说,她的事情非常重要,是……是关于六姑娘的。”
崔老夫人端着茶,眼底寒光一闪。
“让她进来说。”
“娘……”徐云信面露紧张,他隐约猜到,大儿媳应该是要为妻子讨要说法的。要是之前他说不定会推波助澜,但是现在,这明显就是找死。
崔老夫人睃了他一眼,那一眼满是嘲弄。
徐云信瞬间就僵住了,知道这才是母亲今天真正的意图。让他亲眼看看,他最想要维护的成国公府,内里已经腐烂成什么样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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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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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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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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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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