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说这个时代已经不提倡彩礼那一套旧俗,就是遵循古制,两百万,也不是普通工薪阶层承受得起的。
何司慕手里的白酒杯悬而未饮,佝偻着脊背,露出一丝苦笑。
王爱芹一脸尴尬,如坐针毡,连忙隐晦暗示父亲不要失礼,“爸,你又喝多了!”
“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你爸的酒量你还不清楚,城里的酒都是兑了水的,喝不醉我!”王伟业无视女儿使的眼色,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中。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那我就索性把结婚的条件一次性全说清。”
“我养大一个女儿,不容易,爱芹呢,也争气,在我们村里,不说是村花吧,那颜值也是三乡五镇都有名号的。”
“上门要给她说亲的媒婆,介绍的那些人家,非富即贵,同村不如爱芹的招娣出嫁那会儿,彩礼都一百五十八万,我王伟业的女儿,自然不能低了。”琇書網
“还有,爱芹就一个弟弟,以后他结婚孩子上学,你这个当姐夫的,自然也要帮把手,至于酒席嘛,原本按照习俗,是男方全包的,这个回头要收礼金,就不用你管了。”
“家里的房子,也该翻新一下,不然办酒的时候不好看,这钱,也得你们出,还有……”
王爱芹实在听不下去,直接站了起来,“爸你别说了,你这是卖女儿还是嫁女儿啊,我和司慕都是普通人,上哪儿给你找那么多钱,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许摘星和一众同事的脸色是一致的,不过内心更多了几分自责。
原以为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订婚宴也会一派和谐,把同事们叫来,没准能给未来的新人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谁知道竟是这种场面。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王爱芹恐怕也没那么难堪。
都怪她,没考虑到王爱芹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好心办了坏事。
“死丫头,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吗,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何司慕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个什么劲,坐下!”王伟业当众摆长辈谱,叫王爱芹无计可施,只得暂时先落座。
王伟业得逞,注意力又回到一直没表态的何司慕身上,“小何,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嘛。”
何司慕长出一口浊气,放下手里的酒杯,顺势将散开的领带扯掉,双手搭在桌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叔叔,我非常认可您对爱芹的评价,她漂亮温柔,完全是我理想的妻子,我很感谢您把她生养得这么好,所以出于风俗和感激,我很乐意给王家一些彩礼。”
“我们结婚之后,爱芹的弟弟,就是我弟弟,他结婚生子,我们作为近亲,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只是我们目前还在打拼阶段,将来也要养育自己的孩子,而且——”
王伟业没让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你不用在这冠冕堂皇的,你们文化人的弯弯绕我不懂,你就直接说,能给多少?”
“二十八万。”何司慕说。
王伟业一听,脸色当场就变了,“什么?你们何家是卖屠龙刀的啊,张嘴就给我砍掉一百七十万?”
“爸,你别怪他,这都是我们商量好的,”王爱芹按住想要解释的何司慕,主动扛下压力,“你总拿我跟招娣比,可咱家有招娣家的条件嘛?”
“招娣她家是办厂的,婆家也是做生意的,人家彩礼一百多万,就是走个形式,最后还全带回婆家了。”
“可咱们家呢,你和妈早就没工作了,这些年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也没什么收入,老弟毕业了也不好好找个正经工作,就成天在乡里晃悠,这个家一直是我养着的。”
“咱们做人,有多大的本事就搭多大的台子,不能太异想天开了,二十八万,是我们的底线,今后老弟结婚,我们最多也就是包个过得去的红包,别的,让他自凭本事吧。”
“这些年我对这个家的贡献已经够多的了,您也该为我的幸福想想了!”
说到最后,王爱芹眼睛都红了。
“你的幸福?不是我和你妈把你生下来把你养大,你能做这么体面的工作,见识富丽堂皇的上流社会?”
“踩着我和你妈的血汗活成个人样,现在反过来和外人一起贬低你老子了是吧?”
“乌鸦尚且反哺,狗不嫌家贫,你王爱芹出息了,是上流人了,嫌我们这个家给你丢脸了,迫不及待要撇清关系了!”
“你以为我们要那么多钱是为了自己啊,还不是为了你,要是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不肯为你花,你就算嫁过去,还不是只有吃苦的份!”
“反正我把话放在这儿,没有两百万,这个婚,谁也别想结!”
“你要是不乐意啊,就跟你爹妈断绝关系,以后我们饿死冻死,都别管好了!权当我们没养过你这个不孝女!”
孝顺和养育之恩就是悬在女性头顶的布达拉撕之剑,一旦落下,就贯穿心肺。
在养育之恩大于天的强压之外,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爱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唯一能反驳的话就只剩下“我没有”。
何司慕这个平时烟酒不沾的人,竟然也拿起为王伟业准备的华子点了一支
许摘星虽然很想为王爱芹做的什么,却也清楚既得利者的自私狭隘,在钱这个问题上,王伟业这种人,是绝不会让步的。
但她也不能就让局面一直这么僵着,就随便找了个由头,匆匆散了饭局,让王爱芹领着双亲先去酒店下榻。
一顿饭不欢而散,众人离开的时候,表情都是阴郁的。
许摘星把人都送出去,又退回来买单,正签名,突然被蒙住双眼,“Surprise!”
“白玦!你又搞什么名堂!”许摘星认出他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拆穿。
“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枉我一有好事就第一个想到你。”白玦两手插兜,不满的噘着嘴。
许摘星把单子交给前台,转过来和他正面相对,“什么事,说吧!”
白玦卖弄一笑,然后突然从西服内口袋掏出一张单子,献宝似的在她面前晃,“当当当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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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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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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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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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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