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失忆了。

  以前的季霆秋,简直就是目中无人的混小子。

  他是绝对不会给自己一个好脸色的,也不可能这样友好的打招呼。

  “呵呵,景氏东山再起有希望了!”

  景云康的心情很好,就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可,当他的视线落到景泽手中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时,内心有短暂的触动。

  那个又穷又倔的丫头照顾了残疾阿泽子六年,好歹也是景家的救命恩人,

  可如今又因为丛榕这个灾星没了性命。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对时雨的驱赶和羞辱,将这一切都算到了丛榕头上。

  “丛榕,我们景家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一次又一次索了阿泽的命不成,现在他终于要变回正常人了,你又害死了那个好姑娘,我们景家到底欠你什么!”

  景云康指着丛榕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们容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个个如蛇蝎毒妇,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踏进我们景家半步。”

  反正儿子的腿已经快要痊愈,

  他必须要早早地断了儿子和这女人再纠缠下去的念想。

  当年丛漫汐若是能像丛榕对阿泽这般深情地对他该多好,

  他就不会因为嫉妒红了眼让丛榕的母亲死于车祸,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丛榕静静地听着他的辱骂,时雨生前躺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和她不舍离世的眼泪不停地在脑海中重演。

  她攥紧手心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掌心的肉来宣泄心中的悲痛。

  景云康说得对,

  一切祸事都是由她开始的。

  从爸爸,妈妈出事那晚就开始了。

  丛榕将头垂得低低的没有反驳,景云康更是紧咬着不放一一数落她的罪状。ωωω.χΙυΜЬ.Cǒm

  “景云康,你给我住口!”

  景泽一声暴喝让几人同时愣了几秒。

  他动作十分麻利地用双手调转轮椅看向自己的父亲,目光中燃烧着愤恨的火焰。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

  “你自私,虚伪,精致利己,是你在容升叔叔和阿姨车祸死亡后毁了我和丛榕的婚约,是你对丛榕被陷害入狱的困境见死不救,也是你为了公司的利益独断敲定我和容静娴的婚事,将时雨从景家门口赶走的还是你,为什么要怪到丛榕身上?我为有你这种父亲耻辱,羞愧!这么多年来,你睡得踏实吗?”

  景泽在父亲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声音如泣如诉。

  他后悔自己说的太晚。

  十年前,

  在景云康将父母双忘的丛榕拒之门外毁了婚约那天,他就该将其痛骂一顿。

  “儿子……你在怪为父?为父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么!”景云康脚下一软,险些踉跄摔倒。

  “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让景氏成为你安身立命的底气啊,你……你一定是受了这个灾星的蛊惑,我的景云康的儿子谦卑恭敬,有礼有节,在青城是出了名的好男儿,你绝不会咒骂自己的血亲!”景云康双眼含着泪说道。

  他仍旧不敢相信,

  此时此刻,用尽毕生心血培养的儿子会用看待仇人的眼光鞭笞着他的脸面。

  “呵呵,为了我安身立命?你难道没有想过我所受的苦都是你的报应……我忘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反思自己。”景泽冷嘲。

  景云康痛苦地捂着胸口表情逐渐惨白,似是心绞痛发作。

  他大口喘着粗气,怒指着景泽说不出话来。

  “阿泽,你爸爸他好像不对劲,是不是心脏病发作了。”丛榕抓着景泽的衬衫紧张的劝道。

  她不忍心阿泽再失去一位爱他的至亲。

  就像爸爸当年因为意外交通事故离世,她甚至没有机会在他最后清醒的时刻告诉爸爸,自己有多爱他。

  这种痛和遗憾就像小刀一样会在今后的漫长人生里时不时给胸口划一道口子,不会痛到死,却会痛的很长久。

  “张叔,让人送他去医院,还有给我收拾行李,今后我和景家断绝关系,景氏的财产与我没有半分关系,请景先生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

  景泽深吸一口气,眼中泪花闪烁。

  “不孝子!不孝子啊……我拼了半生到最后拼的儿子要与我断绝关系。”

  景云康不只是心脏病发作还是气急,几秒后捂着胸口昏死过去。

  景家突然乱成了一团,景夫人哀嚎一声大哭着从客厅跑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丛榕感觉景夫人似乎在刻意躲避着她的目光,就像从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

  她有些纳闷,

  毕竟以前她与母亲情同姐妹,如今却这样避嫌……

  “儿子,听妈的话别和你爸爸置气好么?他醒来看不见你会疯掉的。”景夫人拉着阿泽的手哀求说。

  “妈,他不会疯掉,他只要有景氏就不会疯掉,我死了六年他不是好好的么,不是还有力气对我的精明恩人挑三拣四羞辱谩骂么,就权当我死了吧。”

  景泽转过头去,不再接受景夫人的劝解。

  丛榕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如此决绝的态度。

  她知道时雨的死无疑摧毁了阿泽活下去的希望,

  他咬着牙做了这么久的复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起来,能还了时雨的恩情照顾她一辈子。

  可,到眼前的希望眼睁睁的看着她破灭,成为冰凉的盒子。

  “阿泽,你不要冲动,你想散心我带你去,不要说这种绝情的话将来后悔。”

  “就算后悔,我也是后悔没能勇敢地迈出那一步留住时雨,至于他,我永远不会后悔今日对他的谴责,推我到门口等着张叔的行李吧。”景泽说道。

  丛榕只好顺着阿泽的意愿先带他离开这里。

  她默默地推着轮椅朝着门口走去,在经过季霆秋身边时,景泽苦笑着说,

  “机场的事情你误会丛榕了,这件事怪我,烦请你别介意。”

  闻言,季霆秋沉默,他默默地将轮椅接过来,继续推着向外走。

  时雨的死有他一份责任,穆青青的遭遇也有他的责任,季临渊也是,丛榕也是,

  他突然发现,

  这一切的根源在他身上,从他将季临渊送去做卧底开始。

  丛榕讶异了两秒,

  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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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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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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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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