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秋…妈不想见到这个恶魔,我就是拼上命也不会同意,你快赶他们走啊。”
丛榕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中那四四方方的骨灰盒上,一时泪眼朦胧。
她的身体还挡在季峥和林惠面前,脸上布满泪痕但丝毫没有怯懦柔弱之意。
季峥的手还停在半空,掌心迟迟没有落下。
他当然不敢当着季霆秋的面造次。
有其父必有其子,
只是,他的这个儿子比他手段还要狠辣,果决。
连他都要敬让三分。
季霆秋站在台阶上望着台下的女人,在她那倔强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恐惧。
她怀着身孕
却敢赤手空拳地护着他的母亲最后的尊严。
心中的某个角被彻底融化,
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和温暖在旧时空里续接交汇。
他的脑海中再次想起母亲出院的那个午后,
她明明说要不干了,却还是出现在了厨房里,用她亲自去码头买的鱼为母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那一天,
季霆秋觉得她的身上像散发着光一样温暖,
正如她现在的样子。
同样是没有血缘关系,丛榕小小年纪受过母亲一点恩惠便可以拿命回报母亲付出,
而季峥,
和母亲结发夫妻一场,骗她、背叛她,甚至吸干了她的血不够,
还要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公然带着小三出现。
“季峥,给你一分钟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敢保证明天你和这个女人今晚就会从这个城市消失。”
他的眸色骤然蒙上一层狠厉。
不是不能杀他,而是不想当着母亲的面染了脏血。
“儿子,爸爸今天来就是想让你当着你妈的面答应我一件事,我是真心想来送她一程。
你能不能答应我,你妈的那份季氏的股份其中有我的一份,把它给我好吗?”
季峥说完忐忑地望着季霆秋。
其实他本不想来,是林惠最近总在他的耳边哭诉,
“渊儿太可怜了,被踢出了季氏核心管理层不说,连基层岗位都进不去,你这个当爸爸的就坐视不管吗?
我们母子跟着你受尽了人白眼,你得给儿子讨回属于他的那一份。别忘了这季氏是从你手里打下来的,凭什么让老大独享其成。”
被林惠这么一说,季峥那口气顿时也下不去。m.xiumb.com
所以他们想到只有下葬华安月这段时间,季霆秋才会有所顾忌。
不会当着死人的面对他俩怎么样。
“她都不在了,你还惦记她的东西?让你失望了季峥,我妈临终前有遗嘱,她的股份全部继承给我,没有你的份。”季霆秋愤怒的双目想要喷火。
他知道季峥无耻,
只是没想到他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秋儿,算小妈求你,你弟弟他的能力也很出色的,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从基层做起也行好吗?你妈妈人善良,她也不想看你们兄弟生分到如此地步。”
林惠被季霆秋的表情吓到,知道不能硬来,于是放低了身段哀求他。
“丛榕你上车,我们走。”季霆秋看向丛榕轻轻地说道。
他知道林惠这个女人又要开始表演苦肉计了。
换作平日,他一定会立刻绑了她手脚扔海里
但现在,
母亲出殡的吉时已到,
他不能因小失大。
上车后,丛榕接过季霆秋手中的骨灰盒忍不住抽泣起来。
“吓到了?”季霆秋问道。
丛榕猛地摇摇头。
她哭的是月姨这一辈子,毁在了一个负心汉手中。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
要让她亲眼看着,
她最爱的人,也是最爱她的人一个一个地死去。
三个月前刚出狱,
她没有等到爸爸而是等到了他冰冷的骨灰盒。
三个月后,
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最爱她的月姨也住进了那没有温度的盒子里。
她擦掉眼泪看着那个男人,他的悲伤只会比她更多。
仅仅隔了一天,季霆秋憔悴了不少。
他的眼睛泛红明显可以看到红血丝,整个人全然没有往日的气势逼人。
丛榕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孤独,
那是她四年前就深刻感受到的痛苦。
哭着哭着,她觉得眼皮很重,最后实在撑不住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季霆秋望着母亲的骨灰盒发呆,
过了一会,他才察觉到车内安静的过分,女人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侧头望去,她阖着眼睛早已沉睡了过去。
隔着黑色的防紫外线玻璃,明亮的光线透进车内变得昏黄朦胧。
穿过市区林立的高楼大厦,一束暖暖的光将女人的身体包裹,她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地煽动,睫毛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就像一个小婴儿般纯粹美好。
季霆秋突然明白了母亲将丛榕带到他身边的苦心。
他伸出手不自觉地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向他的胸口。
十分钟后,丛榕再次醒来时,车里只剩下她自己。
手中的骨灰盒也不见踪影。
她突然心慌地看向窗外,这是安葬父亲的那处城郊公墓。
果然如余川所说,
他真的同意将月姨葬在了这里。
“霆秋……”
她不自觉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后,她顺着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走向公墓里面。
刚过一个转角,就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高和背影永远是人群中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丛榕加快了脚步,待到墓碑边时,她放缓了步子走到他的身后。
季霆秋安静地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细看会发现他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他是个不称职的儿子。
这一生都是母亲为他在牺牲。
而他
连保护她都没做到。
或许是因为她早早地承受过“一夕之间被迫长大”的这份苦楚,
丛榕知道心里有多疼,有多痛。
上前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着她的身体,她用双手轻柔地拍着季霆秋的后背。
这一刻,
怀中的男人抱着她终于泣不成声。
“妈,我还霆秋还有两个宝宝来看你了。”
丛榕在心中诉说着她对月姨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死亡反而会让活着的人靠得更近……
两人从墓地离开后已经接近中午,季霆秋看了一眼手表,
离下午两点,约定好的离婚时间,
只剩下两个小时。
“一起吃顿饭吧。”他望着丛榕脱口而出。
“嗯。”丛榕没有拒绝。
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顿午餐。
也好,
就当做散伙饭吧。
季霆秋驱车来到星河广场地下停车场。
他记得她好像喜欢喝那里的鱼汤。
上次他们在中餐厅偶遇后,这个女人连汤都没喝都跑掉了。
“能不能先陪我逛一逛,像情侣那样。”
丛榕解开安全带,鼓起勇气,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在一起这么久,除了接过几次吻,
他们从未做过像普通情侣们做过的那些有意义的事。
都要离婚了,
她想在心底留一份美好,拍几张合影。
将来可以给她的宝宝们看。
听说,幼儿园会让孩子上交全家福,她现在可以为宝宝们备几张。
免得将来他们自卑。
闻言,季霆秋眉心突然蹙起,正在倒车的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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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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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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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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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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