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这徒弟总能轻而易举的在各种小细节上面拿捏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还这么可爱的人啊。
“都说了不许胡闹……”
带着笑意的声音半点威严都没有,跟撒娇似的。
“弟子只是想跟师尊聊天而已。”顾行云举手,装模作样的发誓:“肯定不闹。”
“你最好是。”晏淮流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确实是没胡闹,只是时不时的言语戏耍几句。
药泉的温度本就比普通温泉要高上许多,再加上顾行云时不时的浑话,准备出来的时候晏淮流跟熟透的大虾没什么区别。
说好的半个时辰,泡了都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手都泡皱巴了。
好在两人修为在那里放着,不至于受伤。ωωω.χΙυΜЬ.Cǒm
还沉浸在被徒弟戏弄的羞愤中,晏淮流背对着他,故意动作幅度很大的开始穿衣服,像是要用这种办法表达自己的情绪。
身后忽然传来顾行云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正经,反而有种飘在空中的虚无感。
“师尊……”
晏淮流疑惑回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那熟悉的脸上多出了几丝迷茫,不知所措,以及被压抑下去的气恼。
“师尊。”顾行云又喊了一句,走出了雾气包裹的范围,赤身裸体站在了晏淮流面前。
“我身上的伤疤,全都不见了。”
晏淮流愣了许久,眼睛眨了几下,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身上。
古铜色的肌肤下是结实的肌肉,看起来比平时强壮了不少,原本遍布全身的狰狞疤痕彻底消失,再也没有那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凄惨。
他哦了一声:“这不是挺好的吗?”
顶着那些伤,他看了都心疼。
他弯腰捡起顾行云的衣服递过去,观察着那双眼睛:“又红了,可能是药效过了,你再喝一瓶,本来还会再坚持半个月的,应该是这药泉里面的药溶解了你原本的药效。”
顾行云并没有伸手接,就站在那里,又重复了一句:“师尊,弟子身上的伤,没有了。”
晏淮流没太懂他的意思,下意识接话:“没有就……”
“师尊从前留给弟子的伤,就这么没了。”顾行云睫毛微垂,声音低了几分:“这也算是弟子和师尊共同的回忆,师尊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想把它们留下来的。”
给了他的东西,不管是好是坏,他都会想尽办法留着。
哪怕是赐予这些的当事人,都不能夺走。
“师尊若是提前讲,弟子就不进去了。”
顾行云一脸失落。
晏淮流递衣服的手一点点垂了下去,久违的恐慌感再次涌现。
他眼神闪烁的厉害,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缓解,小声询问。
“这不是好事吗?那些伤没有了,你就不会痛了,这不是好事吗?”
手上的衣服被轻轻拽走,耳边传来窸窣的穿衣声。
晏淮流的目光从自己的脚尖移到了顾行云的衣摆上,鼓足勇气解释。
“我就是想,想尽量去弥补之前的错误。”
他厚着脸皮跟人借药泉,是希望顾行云身体能好一些,更健康一点儿,这样之后他实施计划的时候成功率也会大一些。
还想借着药泉的功效,抚平顾行云的创伤。
每次睡觉不小心摸到那些伤疤的时候,他总觉得顾行云会痛,总觉得那些不只是伤在身上,还伤在了心上。
越是了解过往,越是知道更多的附加剧情,他对顾行云的心疼就越多。
聊得太开心,他都忘了这个。
原本是期待看到顾行云惊喜的反应的。
“弟子从不觉得这些是错误。”
顾行云的话轻飘飘落下,却宛如千斤巨石砸在了晏淮流的心上。
他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用最快的速度清空脑子里即将出现的念头,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被影响。
别去想,别想那么多,先别想。
晏淮流扯起嘴角,伸手拽住了顾行云的衣服:“已经很晚了,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天黑了,看不清路。”
顾行云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慢慢往外走。
向下的台阶又窄又抖,两人都没有御剑的心情,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着。
顾行云酝酿了许久的措辞,才开口解释。
“师尊,弟子从不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些是错误。”
“我知道师尊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师祖突然离开太伤心了而已,弟子皮糙肉厚,被打几次也没关系。”
“如果没有师尊那几年的磨炼,弟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稳重的样子。”
他能看出来晏淮流介意从前的事情,想尽可能的去宽慰他。
想让师尊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因为那些伤不开心,可能恨意短暂存在,但此时已经心无芥蒂。
那些疤痕在他眼里,已经和爱画了等号。
大概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顾行云恨不得将自己一切疯狂的念头都摆在明面上让晏淮流看见。
“师尊可能不知道,你挥鞭子打人的样子特别好看,弟子每次都会假装不服气的看着你,等你再次挥鞭子。”
晏淮流的脚步有些不稳,滑了一个台阶,幸好顾行云用力托住他。
“吓到师尊了吗?”顾行云笑着询问。
天色好像一瞬间就暗了下来,今夜云层厚重,几乎看不见月亮的影子。
只有远处的灯火摇曳,但那点儿亮光不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的神情。
“弟子不觉得疼,何况师尊每次打完,隔天用膳的时候就会让弟子在旁边陪着,会说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我很喜欢听师尊说话。”
顾行云摇了摇头,像是在气自己的后知后觉,那么明显的后悔和示好他当时居然没发现。
“师尊骂人的时候,也很好看,弟子有段时间确实恨过,但当时想的是,有一天迟早要堵住师尊的嘴,把你绑起来,让你哭给我看。”
晏淮流全程都没有说话,指尖逐渐冰凉。
顾行云还在想尽办法宽慰他:“那个念头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师尊在床上哭起来的样子,不输当年骂人的风采。”
台阶还剩最后两阶,穿过桃林就能看见他们住的地方。
明明平时很擅长自动屏蔽不想听的话,将它们转成无意义的嗡嗡声。
可现在,不管怎么努力,顾行云的声音都无比清楚的钻进他耳朵里。
“师尊知道,弟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悬在心头被刻意忽略的巨石,此时仿佛被按下了开关键,能清楚听到机关吱呀的声音。
晏淮流收回脚步,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看着顾行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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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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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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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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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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