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福安客栈忽然来了一位大夫。

  家仆打扮的老者在一旁引路,神情焦急催促,“大夫您快着些。”

  两人步履匆匆上了二楼的急切模样,引得众位在大堂吃饭的学子纷纷侧目。

  “大夫怎地来了?是有人病了?”

  “明天可就要进考场了,这会子生病,运气也太差了吧。”

  “那个老头是杜泽谦的家仆。”

  “是他?”

  因客栈中众位学子已经在此居住小半个月,王伯又经常出来晃悠,许多人都认得他的面孔。

  杜泽谦又是福安客栈所有学子中比较招人眼的那个,明里暗里受到不少关注。

  是以王伯满脸焦急领着大夫匆匆出现,大家立刻想到是杜泽谦犯了急病。

  有人暗道可惜。

  眼看明天一早就要前往贡院验身进入考场,如今却突发病症,一个不好便有可能错过乡试的机会。

  一旦错过,就只能再蹉跎一年。易地而处设想一下,着实是令人惋惜。

  但也有人暗生窃喜。

  少一个出色的竞争对手,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好事。

  所有的学子都突发急病、只留自己一个人才好呢。

  大夫的带来,使得客栈里人心浮动,各有所思。

  但所有人的心思都比不上齐商来得强烈。

  当王伯和大夫的身影出现时,他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地紧紧握起。

  太好了,成功了!

  不枉费他故意制造后厨的混乱趁机下药,这下杜泽谦肯定无法参加考试了。

  就凭那个强力泻药的药性,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在一晚之内治愈。

  不过仅仅是这样做还不够保险,如果能把另一件事也做成……

  盯着王伯和大夫的背影,齐商的眼神闪烁不定。

  半晌后,杜泽谦脸色蜡黄被王伯搀扶下楼,跟在大夫身后去往医馆。

  有脸熟的学子关切询问,杜泽谦只说客栈煎药太不方便,腹泻严重,上下楼也麻烦。

  待杜泽谦等人离开后,齐商强自压抑激动的表情,迅速起身上楼。

  真是老天助他。

  平时想尽办法却找不到摸进杜泽谦房间下手的机会,没想到赶在临考前一天,两件事竟然都能办成。

  刚刚看他们出门时两手空空,就不信他们还会把一应文书和笔墨都藏起来。

  只要趁机将准备好的东西调包,即便明天杜泽谦能强撑着去考场,也会在验身环节被拿下。

  匆忙赶回跑到楼上,齐商正想着该怎样不着痕迹撬开杜泽谦房门的锁,却发现店小二正端着水盆从房里出来。

  或许是还没有打扫完,小二只把房门掩上,却并未上锁。

  齐商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微侧身子给小二让路,待小二身影消失后,他左右环顾一圈,飞速冲进杜泽谦房间里。

  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寻找杜泽谦的考篮。

  明天一早就要进场,考篮一定已经收拾妥当了。

  果然,杜泽谦的考篮就端端正正摆放在靠窗的边几上,旁边还叠放着一块厚实的羊皮垫子。

  齐商冲上前,将荷包里早就预备好的一块墨条与考篮中的进行替换。

  朝廷有规定,科举考试的墨条必须在官府特定的地点购买,且每人只能携带两条入场。

  为的是防止有人用特殊的墨来泄露身份,从而在阅卷时舞弊。

  这就为齐商调包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调换完墨条后,他狠舒一口气,正想着趁机把杜泽谦的身份文书毁掉,奈何屋中翻找了两下没看到。

  担心店小二随时会回来,齐商不敢多留,只能遗憾地离开,迅速躲回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没能找到各种文书,但有墨条这一样,也足以完成他的计划了。

  任凭杜泽谦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墨条会有问题。

  齐商心情畅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二月初一这天一清早,所有参加乡试的学子俱是天不亮就起床。

  匆匆洗漱完毕后,个个着急忙慌叫点热乎饭菜吃。

  等进了考场,三四天之内就别想吃到热度食物了,这最后一顿必须得吃好。

  客栈也知道这一点,后厨早早就开始忙活了。但是叫热饭菜热水的人太多,难免有些供不应求。xǐυmь.℃òm

  所有人都是匆匆忙忙一溜小跑,看上去有种兵荒马乱的味道。

  齐商家里条件还算可以,但依然达不到配得起书童家仆的程度,所以一应事物都要靠自己亲自料理。

  像这么忙乱的时候,店小二送热水很不及时。

  为了节省时间,他只能自己去打水。否则干等下去,还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

  出门时,他朝隔壁看了一眼,发出一声愉悦的哼笑。

  昨晚一直都没有听到隔壁有动静,显然杜泽谦身体没治愈,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唉,真可惜。做了手脚的墨条怕是浪费了呢。

  在他掩上房门下楼打水的功夫,黑乎乎的走廊拐角处闪出一个身着店小二服饰、手里端着水盆的人。

  假装敲了一下齐商的房门后推门进屋,不过几息的功夫又闪出来,关门之后迅速离开。

  洗漱吃喝完的学子,争先恐后赶往贡院。

  虽然今天并不答题,但先验身完毕便可先行进入考场号舍布置,总比在外头排队吹冷风要好得多。

  齐商美滋滋地赶到贡院外排队。心情好,哪怕前头排着近百人,寒风吹得脸疼,他依然没有不耐烦。

  入考场前验身是一个很严格的程序,需要将浑身衣服脱光,确认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没有夹带作弊的东西。

  为了提高效率,验身的队伍排了三列,由三组官吏同时进行。

  终于,前头的近百人验完后,官吏念到名字,“下一个,齐商。”

  而相隔着一列的另一个队伍,亦是有官吏念名,“下一个,杜泽谦。”

  听到这个名字,齐商猛地转头看向那边,“你,你没事了?”

  杜泽谦脸上不见一丝蜡黄惨白,反而看着精神奕奕的,一点都不像腹泻整晚的人。

  “我当然没事,齐兄难道希望我有事?”

  齐商隐藏在袖间的拳头捏得死死的,脸上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哪里哪里,你能如期入场,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

  “齐兄的话,我信。”杜泽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随着验身的官吏到一旁脱衣服。

  官吏三人一组,一人负责查验考生身体,另外两人负责检查所有的物品。

  齐商脱衣服时,眼角余光一直在瞥着杜泽谦那边。

  见官吏拿起考篮开始查看,他激动得差点浑身打摆子。

  快快快,把墨条拿出来吧,让杜泽谦灰溜溜滚回老家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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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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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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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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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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