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谦朗声制止衙役拖人的动作,“就算要给他定罪,也需要当堂在供状上画押认罪。”
“如此草率便将其收监,日后又如何追溯卷宗?”
“况且若是以巫蛊之罪论处,刑罚又岂止是处斩他一人这么简单?”
“大楚律明令,公然行巫蛊之事,主犯处死、三族流放。大人身为朝廷官员、一县主官,对律法当是万分熟悉才对。如此草率随意,如何能服众?”
听了他这一连串的质问,刘县令的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秀才,竟敢公然质疑朝廷命官,真把自己当成巡察御史、在世青天了不成?”
“草民不敢。”杜泽谦凛然不惧,“草民只是觉得,这种大罪应该谨慎处理,办案亦是应该符合律法规定的流程。”
“大人若是一时激愤疏忽了,草民略尽提醒之责,应该不过分吧?”
“万一因为疏忽出了差错,日后传出去,有碍大人您的官声啊。”
刘县令狠狠盯着杜泽谦,“哼,巧舌如簧。本官办案的思路岂是你能懂的,刚刚只是为了诈这恶逆一番,以免他有所隐瞒。”
“将他带回来押在一旁。你们几个,现在立刻去请吴津上堂回话。”
隐藏的心思被杜泽谦揭穿,他无法再将李二匆匆处置掉,毕竟外头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呢。
考评政绩的巡察使近日便要抵达,万一有人将他不按规程办案的事情传了出去,他的官声恐怕要受影响。
今年可是顶要紧的一年,若是政绩考评上佳,他便升职有望了。
刚刚只是一时情急,担心巫蛊之罪落在吴津头上,进而带累到他。这会儿仔细想想,便是传唤吴津上堂又有什么可怕的?
两张无记号的纸条,一个人的证词,又算不上铁证。只要事先提醒吴津咬死不承认,这个姓杜的小子又能如何?
到时候把李二迅速灭口,事情不就解决了么。
只是这个吴津,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回头得提醒他们父子收敛些,净给他惹麻烦。
“大人,”罗明珠跪坐的身体直立起来,“恳请大人允准民妇与衙役一同前往。”
就凭‘请吴津上堂回话’这个‘请’字,罗明珠便能觉出刘县令与吴津关系不浅。
衙役肯定会把大堂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吴津的,这样一来,他必定会提前防备拒不承认。
凭那两张纸条当证据,显然是太薄弱了,杜泽谦想把这顶大帽子扣在吴津头上很难。
如果她阻止衙役通风报信,届时将吴津诈上一诈,说不定还能有些许成效。
也不指望吴津能受到多么严重的惩处,只要能打他一顿板子,也算能出口憋闷的郁气。
当然,除了这个缘故,她还想趁机起身,地上跪着太硬了。
“放肆!你的意思是,本官的人会给嫌烦通风报信吗?”刘县令心气十分不顺畅。
这夫妻俩怎么全都这样惹人厌烦?
罗明珠连忙行礼口称不敢,“大人明鉴,民妇只是……”
“休要废话,本官办事轮不到你来妄言指点。”刘县令冷声呵斥。
“若再有横加阻拦之举,休怪本官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这里没你插嘴的地方,退下吧。”
“大人……”
“明珠,”杜泽谦轻声相劝,“你去一旁等着吧。”
“可是……”罗明珠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担忧。
让衙役去拿人,吴津一定会提前准备拒不承认的。
虽然原本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更多的是想跟刘县令打个照面,试探他与吴津的关系。但若是空手而归,仍是免不得有些憋屈。
杜泽谦朝她轻轻笑了笑,“没事,有我。”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你要相信县令大人的公正,他绝不是那种包庇嫌犯的昏官。”
上首的刘县令刚喝下一口茶水,听了杜泽谦的话,杯盖遮住的面容更是黑了两分。
瞧着杜泽谦似乎成竹在胸的模样,罗明珠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他有什么安排不成?可刚刚商议之时,他为何绝口不提?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吗?
罗明珠怀着十二分的疑惑,起身来到大堂门口,站到人群之前。
留在大堂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跪着,还是先在外头看着吧,有需要的时候再进去也不迟。
衙役去传唤吴津,刘县令在上首饮茶,杜泽谦站在大堂之中,看上去并无半分的不自在。
唯有被带回来的李二,神情萎靡跪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时不时就要挪动两下,明显是心中不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
小半个时辰后,衙役终于将吴津带到县衙。
用‘带’来形容不太恰当,应该叫‘架’到县衙更为妥当。
吴津浑身的酒气,站在两米外都能闻到。
他的脸颊上满布酒醉的红色,两条腿看上去跟面条一样软,走路都走不稳。被两个衙役架住胳膊,才勉强不摔倒。
经过罗明珠身边时,吴津眨着朦胧的醉眼,嘿嘿嘿笑着抽回胳膊,伸手去摸她的脸。
“小娘子长得真白嫩,比红香院的花姐儿都白,快让大爷我摸摸……”
罗明珠冷着脸偏头躲过,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吴津,“狗爪子不想要了就剁掉,别拿出来恶心人。”
“哟呵,小娘们还挺烈性,哈哈哈,我喜欢……”
没等罗明珠继续骂人,衙役急忙将丢人的吴津架到大堂中。
杜泽谦收回走到一半的脚步,转身回到原地站定,只是瞥向吴津的余光,怎么看怎么冷。
那种眼神,就跟看死人差不多。
瞧着吴津这副醉态,以及刚刚那个急色的模样,刘县令也是一阵厌烦。
这还没到中午呢,怎么就喝成这副样子?
以他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衙役就算将刚刚的事情告知于他,他也不见得能听清楚吧?
“吴津,”刘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唤他回神,“你可知本官传你来所为何事?”
见县令开始问话,两个衙役将吴津的胳膊松开,打算退到一旁去。
谁知吴津脚下发软,骤然没了支撑,竟然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谁?哪个不长眼的敢绊爷爷我?”吴津倒也没觉得疼,只是摔倒之后下意识开始骂人。
“是不是你?”他使劲眨着眼睛晃动脑袋,仰头指着站立的杜泽谦。
“不长眼的东西,知道爷爷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爷爷我背后的靠山,那可是县令大人!”
“敢惹我?送你进大牢!让县令把你砍了!砍头!都砍了!哈哈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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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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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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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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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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