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儿子有事情要说,李氏急忙随着妍姐儿来到杜泽谦的房间。

  杜泽谦问道:“娘,罗明珠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只说一个人进山转转,别的也没说什么。”李氏皱着眉头思索。

  “一个人就敢进山?太胡闹了!”杜泽谦又急又气,感觉心里头蹭蹭冒火,语气也带上了急躁,“娘你也是,怎么不拦着她呢?”

  李氏觉得十分委屈,“我怎么没拦着,说了不让她去,可她根本不听我的啊。我能怎么办?那么个大活人,难道我能给她绑在家里吗?”

  杜泽谦平复了下情绪,“娘对不起,儿子说错话了。”

  李氏哪里会跟亲儿子计较,她随意摆摆手,“你也是着急,娘能理解。都这个时辰还不回来,真是急死个人,别是在山上出事了吧?”

  “这个罗明珠,真是一天不作妖就难受。好不容易消停两天,又让全家跟着担惊受怕。”

  杜泽谦出言打断李氏的抱怨,“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纵然咱们再不待见罗明珠,也不能眼看着她出事却不管。旁的不提,她若真出了事,罗家那帮人定会作闹不休的。”

  李氏显得有些六神无主,“那,那怎么办才好?咱们家也没人能去山上找她啊。”

  “去找乡亲们帮忙吧。”杜泽谦蹙着眉头安排,“娘,劳烦你去趟里正家,让里正帮忙叫几个人进山找一找。”

  “村北王大哥不是总进山砍柴么,他应该对老林子熟悉些,求他帮忙带个路。”

  李氏脸上有些踌躇,“乡亲们能愿意吗?你也知道她不受村里人待见,若是说进山找她,我担心大伙儿不愿意。”

  杜泽谦却并不担心,“娘你放心吧,乡亲们肯定会帮忙。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就算大家再不待见罗明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能再耽搁了,早一刻进山就能少一分危险。我行动不便,勉哥儿还小,只能劳烦娘你跑一趟了。”

  此时此刻,杜泽谦深恨自己无法自如行动。

  无事时且好说,一旦发生点什么事情,只能干等着却做不了什么。

  李氏忍不住呸了一口,“这么个不省心的,难为你竟然还不计前嫌地帮她。每次想到你的手脚,我这心里都跟针扎似的,恨不得她拿命来赔你。”

  虽然嘴上说的狠,但她已经作势往外走去叫人了。

  杜泽谦知道他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嘴上发狠只不过是心疼儿子的气话罢了。真让她漠视罗明珠的生死,她是肯定做不到的。

  “娘你又在说气话了,儿子难道还不知道娘你最是心软吗?”

  李氏已经走到房门处,闻言回头瞪了杜泽谦一眼,“我不心软,我的心比石头还硬。妍姐儿,照顾好你小叔。”

  跨过门槛的时候,李氏低声感慨了一句,“想不到你竟然还挺担心她。”

  杜泽谦浑身一僵。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担忧焦急似乎有些过度。

  单从害怕罗家人来闹事的角度来解释,好像有些说不通。

  听说罗明珠独自进了老林子,那一瞬间他是又懵又生气,还有着隐藏不住的担心。

  可这么强烈的心绪,不应该作用于罗明珠身上。

  她不配。

  自己这一身伤该怪谁?还不是要怪罗明珠。

  难道因为她脾气秉性变了,也同意和离了,就将她过往做过的错事一笔勾销吗?

  杜泽谦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流氓打坏了脑袋。不然为什么在面对罗明珠时,不再像以往一样厌恶?

  这样不对劲,很不对劲。

  杜泽谦在心中仔细回味面对罗明珠时的心情,并试图用理智追溯这些暴怒、害羞、担忧等情绪的来源。

  妍姐儿在一旁看着小叔面色忽晴忽暗,偶尔还咬牙切齿,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叔是在担心婶娘吗?”

  杜泽谦立刻连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哦。”妍姐儿随意点点头,又不说话了。琇書蛧

  反倒是杜泽谦心里憋得慌,他主动开口,“妍姐儿,你有没有觉得罗明珠这些日子跟从前不大一样?”

  妍姐儿连连点头,“是的,婶娘像变了个人一样。现在不仅不骂人,说话也和气了好多,还总对我们笑。”

  “而且也不像原来那么懒,都不用我做饭洗衣服了。她还跟我说了对不起,对勉哥儿和萱姐儿也很好。”

  杜泽谦眸光闪动,“你也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一样吗?跟原来相比,你觉得她哪里变了?”

  妍姐儿歪头仔细想了想,“好像除了样貌没变,哪里跟原来都不一样。小叔,你说婶娘是不是磕到脑袋之后落下病根了啊?”

  自动忽略妍姐儿的后半句话,杜泽谦仔细思索着前半句。

  除了样貌没变,哪里跟原来都不一样。

  都不一样……杜泽谦在心中喃喃自语。

  曾经数次一闪而过的念头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常言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一个人的性格脾气、为人处世真的会骤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罗明珠像是那种会良心发现改过自新的人吗?

  还是说……

  罗明珠的皮囊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灵魂了呢?

  理智告诉杜泽谦不该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但主观意识上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这个幻想放下。

  他刚刚突然想明白,自己产生异样情绪的前提,根本就是把罗明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尽管眼睛里看到的是罗明珠的皮囊,可一切情绪波动都是为了那个与过去迥异的灵魂。

  杜泽谦觉得自己需要想办法试探一下。

  假如灵魂真的是另外一个人,那……

  杜泽谦忽然觉得心中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妍姐儿并不知道小叔转瞬间想了这么多,她轻轻扁着嘴问道:“等婶娘脑袋好了,是不是又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不喜欢婶娘原来的样子,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

  虽然她心中还有怨,暂时还不想跟婶娘多亲近,但如果婶娘能一直这样子,妍姐儿觉得自己或许也能试着原谅。

  她已经没有爹娘了,小叔和婶娘就相当于她们三个的爹娘。

  妍姐儿想有个温柔的娘亲,想拥有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杜泽谦回过神,看着妍姐儿显而易见的低落,心中有些不忍。

  “你恨罗明珠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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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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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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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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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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