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同宅邸在皇城里东长安街牛角湾一带,青砖灰瓦、三进三出,墙角栽了数丛郁郁青竹,窗前几丛月季,开得正艳,倒是个清净娴雅的居处。
进了岳府大门片刻,静和在岳同夫妇陪同下,飞一般抢出来,眼泪涟涟地抱着觉静师太不舍放手,觉静静真师徒哄了她片刻,她方才转颜欢笑,又恢复了当初娴静雅致模样。
“傻丫头!知道你近日患病,你师叔、师母耗费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岳夫人真为你操碎了心!你还真是有福气的,有这么多人心疼你!”觉静嗔怪着,轻轻抚了抚静和额头上的大包。
静和听了,对着郑逸夫妇婷婷下拜,感谢师叔师母救治之恩,“你这孩子!本来就是我家弟子,不许这样外套的!好,用这个养颜如玉膏把额头上包给敷一敷,既美容养颜,又消肿止痛!”
“静和姐姐!你不会那天又撞门上一下,又把我们全给忘记了吧?”阿波嬉笑着给静和递上一包京中五福蜜饯,戏谑地说道。
“你个傻小子!你静和姐姐刚刚复原,你不会说句吉利话呀?”巫三娘伸出巴掌打了自己儿子一下。“闺女!别生阿波这小子的气,他就是个有口无心的傻小子!”
“阿妈!有你这样说你儿子的吗?我不是担心静和姐姐吗?”阿波委屈地辩解。
“哥哥,你是云朵口里吐不出象牙来!”阿美混乱中给阿波又插了一刀,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起来。
“孩子,汤头诀记得清楚吧?”郑逸看向静和郑重问道,静和轻轻点点头。
----“孩子!何为四气?”
----“四气为一岁之春夏秋冬阴阳之气变化,总结为春发陈、夏蕃秀、秋容平、冬闭藏。”
----“孩子!四时之邪对五脏有何害处?”
---“东风生于春,其病在肝,现于颈项;南风生于夏,其病在心,现于胸胁;西风生于秋,其病在肺,现于肩背;北风生于冬,其病在肾,现于腰股;中央为土,其病在脾,现于脊背。”
----“静和姐姐,《皇帝内经.素问》有多少篇?”阿波抢问一句。
----“《黄帝内经.素问》共九九八十一篇;《黄帝内经.灵枢》也是九九八十一篇!”
“阿爹、阿妈!静和姐姐已康复如初了!她都可以抢答了!”阿波乐呵呵地说道,大家一听全都笑了。
“今天下午,要给去温惠皇贵太妃治疗眼疾,你是否带上静和这孩子,她可是个得力助手!”郑逸转身对巫梅说道。
巫梅伸出手去,又探了探静和脉象说道:“已然无碍,让静和这孩子跟着去吧!”
众人说完,众女眷就被岳夫人带着到后院大堂用茶,而郑逸等人跟着岳同到了书房去鉴赏岳同的书画收藏。
众人在岳府用了午饭,那宫道生却让家人来催回府,说太医院刘院使来信了,让过了午时就进后宫去给温惠皇贵太妃去诊治眼疾。
再说昨日娜塔莎换上了叶晓焕衣服,出门来看着阿波三人乘马离开,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了心头,浑然不觉苏七七正以一种别样的眼光盯着自己。
娜塔莎辞别众人,离开了硕园,回到了他爷爷彼得.叶甫根尼留下的四合院,她有点害怕这个灰砖灰瓦的老房子,她讨厌看到她那病恹恹的醉鬼老爹小彼得,这个一半俄罗斯血统男人除了酗酒与发酒疯外一无所长。
娜塔莎妈妈曾淑怡原本是吕留良文字狱案主犯曾静的千金,曾静让他弟子张熙策动陕甘总督岳钟琪反清复明,却被岳钟琪具折上奏,雍正帝派人拘讯了曾静师徒,曾静对反清言行供认不讳。这一谋逆大案因案情牵连诸多官员和吕留良弟子族人,吕留良遗著全被焚毁,死去多年的吕留良被开棺戮尸,其孙辈家人一百多人被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但曾静、张熙也被监禁在监牢中,他的独生女曾淑仪幸亏早早配给了降清的小彼得,不然就要被充作官妓!但那曾淑怡除了一副好皮囊,却生性泼辣凶悍,夫妻两个每天争吵打架成了家常便饭,自从老彼得去世以后,娜塔莎更是失去了唯一的精神依靠。
回到家里,看到醉卧在院中鼾声如雷的小彼得满身污泥,胸前还残留着劣质三毛辣的刺鼻气味,娜塔莎一阵干呕,“你醒了吗?醒了酒再去喝?你早晚喝死!死了吧,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死了你就可以去找你那白俄祖宗去了!”屋里传来曾淑仪刺耳的叫骂声。
娜塔莎用力拽了拽小彼得,“阿嫲!阿嫲!你醒醒!我拖不动你!”只见那小彼得依然鼾声如雷,浑然不觉。
“吆!我的娜塔莎回来了!我的小乖乖,你去作礼拜咋去了这大半天,这都过晌午了!没出啥事吧?你咋新买了一套衣服?你别说,我闺女换上这身衣服真好看!赶上老娘我当年了!”曾淑仪听到娜塔莎的声音跑出屋来,看到了娜塔莎身上的一身新衣,惊奇地问道。
“娜塔莎,听说那罗曼诺夫今天又找你了!其实罗曼诺夫人真不错!长得又高又壮,还做了白俄佐领,年龄虽然大了点,大大小是个官,强似点水烟呀!”曾淑仪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道。
娜塔莎鄙夷地看了她妈妈一眼,也不回答问题,也不提上午遭遇,冷冷地说了一声:“赶快把他一起抬到屋里去!外面太阴冷!”
“这个醉鬼!天不亮就灌黄汤,也不到兵营报到,兵营该把他开革出去了吧!让他醉死在地上算了!”曾淑仪冷冷地撇了地上小彼得一眼,但看到娜塔莎又伸手去扶小彼得,但娜塔莎根本拖不动身高马大的地上醉鬼。
曾淑仪拗不过娜塔莎,就上前一把推开娜塔莎说道:“这死猪一般的白俄死鬼!你拖不动的,看你老娘的!”曾淑仪拢了一下前额刘海,从院里荷花缸里舀了三瓢雨水唰唰唰泼了小彼得满脸满身,小彼得翻了个身,接着鼾声如雷,呼呼酣睡。
曾淑仪顿时火冒三丈,从屋里取出一根纳鞋底子的尖锥,朝着小彼得裸露的小腿上使劲刺了两下,小彼得连声惨叫,一下子坐了起来酒气冲天骂道:“你个母蝎子!你想杀人吗?你太狠毒了!你比地底的蝎子、蚰蜒还狠毒!老子被你刺死了!”
曾淑仪柳眉倒竖,怒睁丹凤眼骂道:“你个醉鬼!一天到晚只会喝猫尿,你被白俄佐领开革了都不知道!”
“你看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子!那白俄佐领本来是你家老头子的!被那罗曼诺夫夺了去,你要有半点出息,别整天在家里灌黄汤,去把你家老彼得的荣誉夺回来,也不枉你哥萨克勇士的出身!”曾淑仪叉着腰接着骂道,娜塔莎听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自己心事重重的回自己房里去了。
“你以为你是个好东西呀!你爹那位无耻的反贼还在大牢里押着哪!他愚妄无知的野心害死了多少好人!也不看看你家祖坟上长着那歪脖子树吗?还想造反做皇帝,你爹有那德行吗?人还没被押到大牢就全都撂了,牵连多少无辜读书人,数百人被杀头、流放!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给你们三辈子也就那点出息!”小彼得在京城生活多年,虽然长着高鼻子、蓝眼睛,但是说一口流利京片子。wWW.ΧìǔΜЬ.CǒΜ
“你他娘的白俄串子!我爹被关在牢里咋了!那叫敢做敢当,那是大丈夫、真豪杰,王后将相宁有种乎!汉高祖刘三不就是个地皮无赖出身吗?英雄不怕出身低!我爹好歹还是个秀才哪!那是读书人!”曾淑仪瞪大了眼睛咋呼着,小彼得仿佛戳着了她的逆鳞。
“你大呼小叫的为你那反贼老爹张目叫屈!活腻歪了不成,我和娜塔莎可不想和你搅合在一起!”小彼得晨酒慢慢醒了,擦了擦胸腔污水走到屋里换衣服。
“别提你的小心肝娜塔莎了!她今早上去你们那鬼庙里去做礼拜,听说裙子都被罗曼诺夫那个坏种撕破了,你这还算哥萨克男人嘛!你女儿被欺负了,你还有什么脸面以哥萨克勇士自居!”曾淑仪叉着腰对着小彼得叫骂道。
不到一炷香功夫,只见小彼得换了老彼得哥萨克骑兵衣服,脚蹬一双哥萨克长筒皮靴,手持着老彼得传下的马刀,气冲冲地出了家门。
曾淑仪立在院门口,不由瞠目结舌,口里喃喃道:“这还是我家那个只会喝黄汤的酒鬼吗?”忽然间,她如醉方醒,惊慌失措地跑到屋里高声大叫:“娜塔莎!娜塔莎!快去拦着你爹,她提着马刀去找罗曼诺夫拼命去了!”
“罗曼诺夫就剩半条命了!阿嫲千万不要杀了这恶棍吧!”娜塔莎听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和曾淑仪一起跑出了胡同,望着东河沿的大道,哪里还能看到小彼得的身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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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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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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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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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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