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班图让知府潘越和绿营把总张勇清点人员损失,同时把陈水牙、李玉、老江头和叶巽叫进帐篷,自己和侍卫王进宝带人分别把两组下水人员带进两座帐篷,各自问询下水后的情况。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王进宝到了班图的帐篷,回禀讯问陈水牙、李玉的情况,并递上了问询记录,班图详细看过了,问老江头道:“你们下水五六丈后,水下就漆黑一片,不可视物,你们是如何观察水底的?”
“回禀大人,我和叶巽潜到江水变暗,就不能看到李玉他们的身形,我身上带有一块发光萤石,在江底,刚寻到一艘长二十余丈大船,就有一个水怪冲了出来,我拉着叶巽躲进一个小船舱。”老江头擦了擦额头汗珠说道。
“见那水怪游了上去,我们躲在仓底,在舱中看到好多木桩子,仿佛是传闻中的青岗棒,因木桩子太过沉重,又有水怪作怪,无法携带东西浮游上来,感觉猪尿泡气不够用,我们不得已从江底浮上了水面,”老江头从兜里拿出那块圆形的石头递给班图,接着说道。
“你们看到一艘大船,为躲避水怪躲进了船舱,在舱里看到了青岗棒,此事属实?”班图转向叶巽,看了一眼手中的萤石。
“是的,大人,此事属实,我还想打开那木桩子,可惜水下无法借力,那东西十分沉重,又无法携带上来,那水怪也太凶恶了!”叶巽面带惊恐之色。
班图又看了一下水下勘探记录,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面带喜色,“必须想方设法铲除水怪,怎么才能取宝哪?”
班图在帐篷中转了几圈,吩咐亲兵把王进宝、黄元玉、潘越和勘探局的人请进来。
“刚才我和王大人分别询问潜水人员,他们两组都在江底发现一只二十余丈的大船,恰在那时,水怪出现,老江和叶巽为躲避水怪进了船舱内,而陈水牙和李玉却被水怪追逐,浮出了江面,而老江和叶巽在船中发现,这里应就是大西战船沉没的地点之一,所有船只从明天开始拉网搜寻,寻找其他大西沉没船只,如何铲除那水怪?请大家献策,”班图说道。
在座的就献言献策防止水怪攻击和铲除水怪的措施,班图让亲随一一记录,并安排明日准备完毕。然后大家就到了一个大院当中,院里燃起了熊熊的火堆,火堆上架着几只全羊,已经烤得金黄,滚热的羊油点点滴落到通红的火堆上,蒸腾起一股诱人的香味。
班图命亲兵用刀切下两只金黄的羊腿,送给老江头和叶巽,端了一坛子老酒走到老江头和叶巽面前说:“今天,我要敬酒给两位好汉,他们探明了江底沉船的底细,我要给你们庆功!”老江头唯唯诺诺地端起酒一饮而尽,等他们酒足饭饱,已是繁星满天,老江头和叶巽一路东倒西歪地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家。
眼看到了豆腐坊门口,老江头低声说道,“别往后看,有人盯梢”,叶巽佯作不知,眼角扫了一下,瞄到身后不远处有道人影蛰伏在墙角处,就直接叫开了根叔的屋门,故意大声说:“根叔,老江头喝醉了酒,给他弄个醒酒汤,再把他送走。”
“忙活了一天,万幸能全身而归,听说今天水怪多了一只,折了十多人,这那水怪是千年修行的妖精,老江头,为了那点赏银不值当的,明天要去你自己去,别带着巽儿,他还是个孩子”,根叔嘟囔着,埋怨老江头。
“这事情你别怨我,还是这小子把我这把老骨头扯下江的,没有我这匹老马领着,你以为这小马驹子能找到道,”老江头一边大声说话,一边用手往外指了一下,意思院子里有人偷听。
“今天搭进去这么多人,可找到藏宝的下落?”根叔会意,故意大声问道。
“班大人安排这事保密,不过对你老头子说了无妨,在江底看到一只大船,有二十丈长,船舱里有一大堆木头桩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青岗棒,可惜太重,一根也没有捞上来,两只大水怪就冲过来了,你不知道,真是差点要了老命呀,”老江头连连叹息着回道。
“重宝必有妖兽守护,你以为取宝这么容易,不然早让人打捞走了,你这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娃子,”根叔用鄙夷口气数落着老江头。
“老家伙喝得有点多了,你让你姐姐闹碗豆腐脑给你江叔醒醒酒,你们这一对活宝真不让人省心,”根叔提高声对叶巽说道。
叶巽慢腾腾拉开门,走出屋门,眼睛瞥到大门口暗处人影一闪,不由笑了。走到厨房里,看到锅里还盖着两碗豆腐脑,灶底下余烬未灭,凉热合口,就端进了根叔屋里,把豆腐脑递给老江头,低声说道,盯梢的人已经走了。
“我们爷俩在船上,发现了安西将军的佩剑和黄铜墨盒,江底这艘船,就是安西王的座船,孩子也大了,身负家仇,该把真相告诉孩子了,”老江头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巽儿,对根叔说道。
“大西王张献忠有四个义子,都随他东征西杀,立下赫赫战功,在顺治元年十一月,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建国号‘大西’,并封四个养子为王,孙可望为平东王,刘文秀为抚南王,李定国为安西王,艾能奇为定北王。而你的祖父,就是安西王李定国,你的父亲就是安西王的幼子李润兴,我和你江叔,就是你父亲帐前副将,我原名许由,老江头原名江中天”,根叔沉浸在烟云往事当中,慢慢说道。
李定国十七岁开始带兵,率部下二万人,攻打河南和湖北,乔装打扮为明军差官,二十匹轻骑奇袭攻占襄阳城,夺取大明督师杨嗣昌所储军资十余万,帮助张献忠义军奠定立业根基。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张献忠正式在成都建立大西政权,李定国以战功卓著被封为安西将军,监管十六座军营。
这时李定国才二十四岁,他身高八尺,相貌英俊,做事有度,在军中宽容仁慈,作战时英勇无比,立下战功无数,被将士们称为小尉迟、万人敌,是大西军中智勇双全的战将。
清顺治三年八月,张献忠在西充凤凰山被清军和硕肃亲王豪格毒箭射中,死前将大西藏宝图一分为二,一份交平东大将军孙可望,一份交安西大将军李定国。张献忠死后军中大乱,他四个义子收集残部家口万余人,急速夜驰数百里向东撤退。
至嘉陵江北,南明总兵曾英率兵阻击,炮击义军辎重、军饷船和家属船只,数十艘船只被炮击中沉入江底,安西大将军李定国座船也被红衣大炮击中,随船的张献忠眷属被炸死,和船中军饷沉入嘉陵江底,这就是嘉陵江口宝藏沉船的由来,安西王上了别的船只才得以脱险。
张献忠战死后,安西将军李定国与孙可望等率部联明抗清。明永历六年,李定国入广西,克桂林,乘胜北上,连克永州、衡阳,斩杀清军定南王平安大将军孔有德和大清定远大将军尼堪,击败其率领的共十五万精兵,亲手将清军定远大将军敬谨亲王尼堪一劈两半,“两蹶名王,天下震动”,令清廷一度准备放弃吞并中国西南七省。
明永历十年,李定国密迎永历帝入滇,封晋王。但他遭到孙可望妒忌,义军内讧,接连遭遇败绩,不得已退入广西,又转战云南,但是孙可望变节降清,并向清朝献上了“滇黔地图”,西南防务机密尽失,清军大举攻黔,他转战不利,退入缅甸。
永历十五年,清军吴三桂部十万大军进入缅甸,逼缅王交出永历帝,永历十六年吴三桂在昆明将永历帝缢杀,南明至此灭亡。西宁王李定国闻讯,悲愤成疾,他自知不久人世,特派副将许由和江中天带亲卫五十人乔装打扮,护卫少将军李润兴由缅甸潜回邻近的腾越,隐姓埋名,等待时机再图大事,不久西宁王李定国即病逝。
“我们潜隐腾越后,在腾越开办了日升昌,走西南诸省茶马古道,经营玉器翡翠和茶叶生意,后在成都开办了日升昌总号,由少将军化名段子兴坐镇,我化名许天,我在腾越负责,大家都叫我许掌柜,而江中天,也就是你江叔,不喜迎商,就在重庆府嘉陵江畔隐居,做了一名渔夫。
十年前,你父母身份在成都被奸人识破,一同被杀,我怕连累到你姐弟的性命,只好清理家产,来到重庆投靠你江叔,今天你已经成年,真情也该对你说了,孩子,你身负安西将军两代重任,可要当心呀!”根叔说到这里,两眼含悲,郑重地看着叶巽。
叶巽如遭晴天霹雳,震惊莫名,旋即恍然大悟,为何幼年时父母去了成都,杳无音信,又为什么连夜从腾越逃难到重庆,自己只有姐姐和根叔两个亲人,又为什么老在梦中想到那温柔美丽的双眼,那强壮有力温暖的臂膀!
这些留存的儿时的记忆一下涌上心头,他感到孤独和沉重,他感到悲愤和仇恨,他意识到感恩和歉疚,他跪了下去,长跪不起,对着两位不惑之年却两鬓斑白的人,两个临危受命却不离不弃的恩人。
“孩子,你的真名叫李天峰,这是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他希望你能顶天立地,济世救民,”老江叔用力地拉起叶巽,用慈爱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叶巽。
“根叔,江叔,我父母为什么被杀?什么人杀了我父母呀?”巽儿想到父母的血仇,不由得双眼满是悲愤。
“听从成都逃命回来的马三讲述,好像是清朝官府的人,但是官府寻找藏宝图怎么会乘着黑夜蒙面杀人抢劫哪?这又像是江湖手段呀!”根叔不解地望了一眼老江头。
“其中必有缘故,我们可以从成都府衙查起,因为多人无辜被杀,必有报案,看看能否找到线索,”老江头思忖了下说道。
“安西大将军佩剑和墨盒已在我们手里了,还有一个木制锦盒,尚不知何物,明天我和巽儿伺机取回;明天还会潜水探宝,那水怪不是人间寻常凶兽,凶猛异常,巽儿找个借口不要下水了,还是我下去保险,”老江头说道。
叶巽身负血海深仇,又事关祖父安西大将军之谜,如何可能答应,争执半天,根叔和老江头也就不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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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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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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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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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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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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