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彻底陷入了死寂。
宋恒过了良久,才抬头去看。
门已经关上,像是把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都隔绝开了。
窗外又下起了大雨,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宋恒转过头,看着玻璃上密密麻麻的雨点。
下暴雨了?
陆心婷站在住院部大楼门口,昨晚她跑着来医院的,没有伞,手机也没电了。
她从病房出来时,碰到靠在门边的寂野。
他满眼带刺,冰冷嘲讽。
“聊清楚了?快滚吧,你不值得宋哥这么为你,你也配不上他。”
陆心婷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
宋恒站在窗边,看着那抹在雨里奔跑的单薄身影。
那么纤细,像是要被大雨砸垮。
“宋哥,没必要,这样的女人,满大街哪里找不到?”
寂野站在他身后,“回去躺着吧,小心把线崩了。”
宋恒没有理会他,撑着桌子一直看着窗外,雨点飘在他身上,把衣服打湿了。
寂野烦躁得抓了抓头发。
他真搞不懂,宋哥为什么要这样。
寂野想把人绑去床上,可他满身伤,碰不得,就是个随时都会碎的瓷片儿,一拽必定要大出血,只能由着他胡来。
直到那抹身影再也看不见,宋恒转头,动了下唇,“有烟没。”
“只许一根啊,还是看在你失恋的份上。”寂野叨叨,给他点火。
他站在窗边吸了两口,把翻滚到喉咙的情绪压下,关上窗,拉上了窗帘。
缓慢地走到床边坐下。
他看见陆心婷买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那女人买的,我看你也不会吃,给你扔了吧,放在这里碍眼。”
寂野看他盯着早餐发呆,怕他难过,便要拿去扔。
“别碰。”
寂野见他阻拦,“你该不会要吃吧?”
他抿着唇,没有情绪的黑眸直勾勾得盯着寂野。
寂野看他那眼神,“行,行!给你!真拿你没办法!”
他暴躁得给宋恒拿桌板,“真想把你脑袋削开看看,里面装得什么狗屎。”
寂野一边骂,一边帮他把包装袋拆开,把饭盒拿出来给他摆好,还给他拆了筷子。
宋恒坐在床上,看着他,忽然说句,“辛苦了。”
寂野手一抖,不好意思地梗着脖子嚷嚷,“别跟我矫情,谁让你是我大哥,你要不是我哥,我他妈早把你丢在这里,让你自生自灭!”
整个病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宋恒接过筷子,“你吃过了?”
“没有!”
寂野瞥了他一眼,“放心,我不是你,我不会吃这女人买的东西。”
宋恒看见他眼底的血丝,淡淡道:“回去吧。”
寂野把他安顿好才放心走,怕谢家人再来闹事,叫了个人在门外守着。wWW.ΧìǔΜЬ.CǒΜ
宋恒看着面前熟悉的饭菜,放久了,已经有些凉。
这几样菜品,经常做饭的人都知道,都是促进伤口愈合的。
他看着这份素炒鹅肝,想起了第一次陆心婷来他家里,那道红酒鹅肝她下筷子的次数最多。
之后她每次来他家里,他都会给她做这道菜。
她很诧异得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吃。
他怕她察觉出自己这些幼稚的心思,撒谎说是。
她笑话他,大男人居然对鹅肝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
他回味着这个词。
嗯,情有独钟……
宋恒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没尝出味道。
他想直接咽下去,却哽在了喉咙。
他之前不理解为什么身在感情中的男男女女会那样失去控制,歇斯底里得暴露出丑陋的一面。
包括顾爷为木小姐发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人在感情中,会变成另外一种面目全非的样子。
现在他体会到了。
原来情绪上来时,连吞咽都很困难。
他喝了一口水想强行咽下去,胸口却突然传来窒息的疼,他一下子没忍住,咳了两声,把吃进嘴里的鹅肝,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
缓过来后,他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眼底一片沉寂。
…
陆心婷淋着雨一路跑回了家。
正巧陆妈妈今天休息,给她开门时,满脸惊讶,“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陆心婷一见陆妈妈,立刻低下头,若无其事得进门,“没带伞呀,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也不知道哪个渣男在发誓。”
“你车呢?怎么不开车回。”
陆心婷脚步顿住,她的车停在宋恒家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鼻尖涌上的酸胀感逼退,语气轻松道:“我这几天不是住在宁宁家嘛,就放在她那儿了,等天气好些,我再过去开。”
说完她就要上楼。
“等等。”
陆妈妈把她叫住。
走过去撩开她的头发,“眼睛怎么红了,哭过了?”
“没,没有啊,我哭啥,眼睛进了雨水,不舒服而已。”陆心婷连忙揉了揉眼睛,结果越揉越红。
“你在宁宁家住得好好的,突然跑回来,是跟宁宁吵架了?”
“我跟她吵啥架,好着呢。”陆心婷赶紧转移话题,“要不是宁宁和顾爷整天撒狗粮,我还不肯回呢,宁宁整天泡在蜜罐子里,可把我羡慕死了。”
陆妈妈听她嗡里嗡气的声音,心中了然。
“小年轻之间有什么矛盾,说清楚就行了,吵架很伤感情,能真心走到一起的朋友不容易,别因为一时冲动把来之不易的缘分吵散了。”
陆妈妈念叨着,拿了毛巾给她头发,“快擦擦,冬天雨水寒气重,小心淋病了。”
“好啦,你快去忙活吧,我自己来。”
陆心婷抢了毛巾,“浑身湿着难受,我先去冲个热水澡。”
陆妈妈看着她匆匆上楼的背影,眼底流露出担心。
陆心婷回到房间,第一时间就是翻箱倒柜。
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那枚钥匙。
应该是被她家的猫儿当玩具藏到这里了。
陆心婷靠着床脚坐在冰凉的地面,握着这枚钥匙,憋了很久的眼泪,再也抵挡不住想哭的冲动,汹涌得滚落下来。
…
这场暴雨持续了三天。
这是京城罕见的天气现象。
整座城市似乎要被大雨淹没。
终于到小年这天,天空放晴了。
木宁一把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
“啊啊啊啊,终于要搬家了!”
她把顾知胤拖起来,帮她一起收拾东西。
昨天晚上两个人躲在被子里说悄悄话的时候,他就答应了,要帮她一起搬。
顾知胤昨晚操劳到半夜,想再睡会儿,被她硬生生拽起来,给她叠衣服。
一拉开她的衣柜,看着被她塞的满当当的,顾知胤瞬间头疼,“我头还有点晕,先去休息一下,去叫张妈帮你。”
说完立即关上衣柜,转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喂!你跑什么呀,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哪收拾的完?”
木宁赶紧追上他,把他拽了回来。
“宁宁,你现在要一个人生活了,什么事我都帮你做了,还怎么独立?”顾知胤悉心地教育她。
嘁,不想帮她收拾东西就直说嘛,干嘛搞得这么冠冕堂皇。
她一把抱住顾知胤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上,仰头难过地撒娇,“顾叔叔,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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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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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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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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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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