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春雨贵如油。一场小雨能让农忙的夫妻心生喜意,但对于城里的人商贩而言却是没生意的前奏。
才挂上酒旗的小二看着细密的小雨微微叹气,百无聊赖地揣着袖子,观赏着雨帘下湿滑的路面,听着雨点敲打房檐的声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说老李,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大早上就跑出来喝酒,是不是被你家婆娘赶出家门,一宿没回去啊?”
被称作“老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瞪着两只醉眼,伸出修剪整齐的指尖,拨弄着散落在桌上的花生豆,边扒拉那花生豆边嚷嚷道:
“切两斤熟牛肉来,再来一碗酒!”
“得,我看您真是喝大了。”那小二撇了撇嘴,虽然他们蓟城靠近幽州,山高皇帝远,但现在可是春耕时节,谁有胆子明目张胆卖牛肉啊?
小二不打算搭理这醉鬼老李,虽说他满头花白,但却没有蓄胡子,看着白白净净一张面皮,平时人模狗样的,一喝大了就发疯没个正形,非得到他家婆娘出来寻他,他才会消停。
不过看在那位“李夫人”为人和善,出手阔绰的份上,小二才懒得和这醉大叔计较。
可惜现在下雨,估摸着李夫人得等到雨停了才会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等着那位总戴着帷帽面纱的中年妇人,来把这位嚷嚷着要吃熟牛肉的死老头薅走,就在这冷清的街道、细密的雨帘之中,却来了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陌生男子。
“客官,您……”虽然男人看起来面生,但来者皆是客,小二自然要露出笑脸招呼客人。
“温一壶酒,来一斤羊头肉。”斗笠下的面容沧桑,风尘仆仆,店小二又看到了这男人腰间的剑,立马明白了这是个江湖客,赶紧滚到后厨招呼下酒菜去了。
那挎剑的男人并未寻个空位置坐下,而是拉开板凳,坐到了正眯着眼睛数花生的醉汉对面,看对方头也不抬,兀自搭话道:
“老哥,江湖匆匆,相逢是缘,独自吃酒也没甚意思,不如赏个面子,与某家痛饮两杯?”
那周身酒气冲天的老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酒碗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将倒满了酒液的容器送到嘴边,仰脖一饮而尽。
“哈啊,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哈哈哈哈哈……”
“老哥可知,再过一个月,幽州便要开武林大会了?”
“小二,我要的熟牛肉呢!”那醉汉却是不理他,不过来者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听说这推选盟主的武林大会,大名鼎鼎的清风仙子也会到场,只可惜那位二十出头便入泉龙的靠山王英年早逝,不然,某家也是要借此机会,同王爷讨教两招的。”
姓李的醉汉应也不应,掀开酒封,摇摇晃晃地又为自己倒了一碗,倾泄的酒液激荡在碗底,却没有一滴飞到桌子上,稳稳当当地盈满了容器。
“不过没了靠山王,江湖上还有飞竹剑客,老哥可知,我此番前来,正是要同这隐居蓟城的飞竹剑客讨教。”
那醉汉只是摇头晃脑,又捻起酒碗,仿佛桌上没他这个人一样。那蓑衣剑客饶是行走江湖多年,养气功夫已经练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见到这般无视他的人,脾气也难免上来。
“你……”
“嘘。”
那醉汉眯起眼,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随后摇头道:
“老兄,莫要搅了我的酒兴。”随后丢下一把铜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就要走出门去。
那斗笠剑客气结,正待发作,忽见得一道绿影闪过,他连忙伸手接住,却发现接到手中的竟是他自己的玉佩。
“什么时候……”剑客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空的,不由得瞳孔一缩,再抬头,那头发花白的醉汉早已不见了踪影。xiumb.com
玉龙境高手,果然深不可测。斗笠剑客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了双方的差距,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雨停了。
转眼间,原本醉眼朦胧的“老李”此时正站在肉铺前,瞪着两只圆眼盯着冒着膻气的羊肉,又抽了抽鼻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
“我说老李,你到底买不买?”磨刀的屠夫有些无语,看他一身武人扮相,一大把年纪了买个肉都磨磨蹭蹭,没得叫人心烦。
“买,切一斤里脊肉,两斤羊上脑。”那头发花白的武人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买好了肉又转头去买了些蔬果,溜溜哒哒地走到了蓟城衙门口。
衙门口正有几个衣裳破烂的囚犯出来,“老李”瞟了一眼告示,呦,甘露帝诞下皇子时太极宫天降祥瑞,因此大赦天下,有些犯人便被放了出来。
老李冷哼了一声,嘟囔了句“母行千里儿不愁啊”,心说十八有了皇夫,去年还纳了新君侍,今年又生了个崽子,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
算了,孩子大了,她是老了,她亲娘都管不了她,她这个死了八九年的“阿耶”就更管不了喽。
话是这样说,回去的路上,老李又沽了一壶酒,想着幽州烧刀子配炙羊肉岂不美哉,心里还惦记着要不要顺便从商队手里买坛竹叶青,不曾想刚要拿起钱袋,手腕便被一只素手抓住。
“阿昶,家里的郢州春还没喝完呢,怎的又要吃酒?”
老李讪讪地将钱袋放下,又在那只手即将抽离时反手将其握住。
“那不是等孩子来了,才要拿出来招待咱们闺女的吗?”
脸罩面纱、梳着妇人发髻的中年女子轻叹一声,冲店内叫道:
“店家,且打两坛烧刀子来。”
听店内跑堂的伙计应声,老李才笑嘻嘻地说道:
“还是夫人疼我。”
那妇人只是微微嗔道:“都一把年纪了,少说些腻歪的混话。”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另只手却接过了老李手上提的鲜肉蔬果,拉着的那只手也并不放开。
她们二人都上了年纪,她也在海和清晏后退了位,陪她浪迹天涯,这人反倒变得粘糊了起来。
在家没事折腾她也就罢了,出来后青天白日里也要这般拉拉扯扯,不然晚上又要变本加厉。
中年妇人有些无奈地想,难道练武到一定境界,也会越练越变得返璞归真?就像她给她讲的那个“天山童姥”一样?
阳光拨开了密布的积云,洒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各家的炊烟袅袅升起,悠悠然地在地上生出了一道阴影,也拉长了一对“平凡”的“老夫妻”回家的影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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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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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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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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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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