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护国公五十大寿。
一早天气就有些阴沉,看起来随时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给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晏姝起身洗漱时,夜容煊已经穿好一身常服坐在暖阁里看书了。
他这三日除了一日三餐和偶尔跟晏姝说说话之外,并没有过分打扰她,尤其晏姝兴致并不高时,他会适时地远离,给她安静的空间,表现出了足够的体贴和温柔风度。
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青雉带着宫女们进来伺候时,夜容煊听到动静从西暖阁走了出来。
“参见皇上。”宫女们恭敬地行礼。
“平身。”夜容煊语气温和,就像一个极有风度的翩翩君子。
晏姝平静地朝他看了一眼。
每天三次抹药膏热敷,夜容煊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若仔细看还是会有些印记。
不过当今天子身份尊贵,稍后出了门,又有谁敢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脸看?
晏姝收回视线,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我梳妆打扮还需要一些时间,皇上可以继续回西暖阁看会儿书。”
“我想在这里看看姝儿。”夜容煊走过去,细细端详着晏姝,面上泛起笑意,“姝儿就算不打扮,也可以艳压群芳。”
“皇上不必捧我。”晏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天生丽质的容颜,却总觉得比以前少了一些什么,“该打扮还是要打扮,并且得好好打扮。”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回家省亲,顺便给她那位尊敬的父亲大人祝寿,不盛装打扮怎么行?
“去暖阁等我吧。”晏姝再次开口,“别杵在这里妨碍她们做事。”
夜容煊笑意一顿,随即点点头,一如这三日来的体贴温顺:“好。”
青雉和宫女朝他行礼。
夜容煊摆摆手:“好好给皇后梳妆。”随即便转身去了西暖阁。
青雉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手巧地给晏姝描眉梳妆,挑选着各种华贵精美的凤钗头饰。
夜容煊回到暖阁,走到窗前站着,安静望着窗外景致,眼神阴郁,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凤仪宫实在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地方。
他闭上眼想着,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厌恶。
那个叫青雉的宫女跟她的主子一样,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
每次不经意间看见他的眼神,都透着一种让人生厌的怜悯。
怜悯?
他需要她的怜悯吗?
一个卑微伺候人的下人罢了,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夜容煊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很讨厌这里,却偏偏必须装出一副非常喜欢的样子。
夜容煊扯了扯嘴角,若是让青雉忽然暴毙,晏姝会是什么反应?
恐惧,还是悲伤?
……算了,暂时还是别节外生枝了吧,当务之急是重新取得她的信任。
半个时辰之后,晏姝梳妆结束。
夜容煊再次回到外殿,看见晏姝换上了华贵的凤袍,头上戴着一整套华贵精致的九尾凤钗头饰,白皙的耳垂上挂着一副点翠凤凰耳坠,颈项上黄金宝石项链熠熠生辉。
身上无一处不尊贵,无一处不华美。
夜容煊看得有些失神,眸心短暂惊艳不是伪装,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尊贵之美,美得让人倍感压力。
“皇上在看什么?”晏姝挑眉。
夜容煊回神,轻轻吸了口气:“朕竟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皇后的美。”
晏姝嘴角微扬,转身往外走去。
帝后并肩坐上御辇,走出凤仪宫,浩浩荡荡的帝王仪仗蜿蜒出了宫门,羽幡宝盖黄罗伞,好不威严。
御林军开道,一路所过之处,臣民尽皆跪拜叩首。
帝王銮驾抵达护国公府,远远一声高亢阴柔的唱喝声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护国公府顿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护国公夫妇、百官宾客齐刷刷迎出来,乌压压跪了一地。
身份低微的下人则跪在大门两侧。
众人叩拜声洪亮,像是在朝殿上山呼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夜容煊扶着晏姝从御辇上走下来,维持着帝王威严,目光从宾客身上一一掠过,却没看见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凤王、武王、景王、成王都不在。
他们是还没来,还是故意不想跪拜他这个皇帝?
“平身。”夜容煊挽着晏姝的手,语气沉稳而温和,丝毫不介意在人前表现出一副帝后情深的样子。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护国公站起身,躬身退至一旁,“皇上和皇后娘娘入厅上座。”
夜容煊温和笑道:“国公大人寿诞可不是小事,朕特意带皇后回来给国公大人祝寿,还望国公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身后侍卫抬着被黄绸覆盖的贺礼跟在身后,只等稍后进去入了座,就可以揭开黄绸,看清贺礼真容。
“臣惶恐。”护国公躬身,“谢皇上和皇后娘娘隆恩。”
云氏喜笑颜开,只是目光落在晏姝脸上时,表情会有短暂的凝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君臣之间互相寒暄了一阵。
文武百官很快簇拥着皇上和皇后入了主厅,阵仗格外浩大。
护国公满面红光。
嫡女入宫做了皇后,他成了国丈。
今日又是他五十大寿,皇上和皇后亲自来给他贺寿。
不管放在谁的身上,这都是一生中最风光无限的时刻,足以回味一生。
唯一的不愉快,大概就是皇后的态度有些冷漠。
晏姝被夜容煊挽着手,不发一语地跨进主厅门槛,态度漠然而矜持,连最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
护国公眼底怒气一闪而逝,恼恨着这个女儿的不识好歹。
当着如此多宾客的面,给自己的父亲甩脸子,真不知道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
不过这点怒火很快被喜气掩盖。
管事们热情而礼貌地招待着众宾客,男子都在南院,女客们则被引入内院花厅。
国公府中一时热闹非凡。
入了主厅,夜容煊和晏姝坐在左边主位,护国公夫妇坐右边主位。m.xiumb.com
朝中几位元老重臣如南丞相,文太傅,端亲王,年过半百的礼部尚书分坐左右上首。
偌大的主厅里坐满了勋贵重臣。
夜容煊跟护国公闲话家常,言语之间尽是对皇后的爱慕,和对护国公教导出如此女儿的赞美,言不由衷地表达着护国公和晏姝父女和睦的希望。
“凤王、武王到——”
厅中说话声暂歇。
珊珊而来的凤王和武王一一进厅,看着厅中热闹非凡,极为敷衍地皇帝皇后躬身行礼,随后便转头看向护国公。
“本王来晚了一步,还请国公大人恕罪。”一身墨绿袍服的凤王身姿高大,面容俊逸,端庄而稳重,“祝国公大人寿比南山不老——”
“皇上龙体好些了?”武王眯眼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夜容煊,面色阴沉讽刺,“听说这两日龙体欠安,是病入膏肓了还是毒入肺腑,竟连早朝都上不得了?”
话音落下,空气中温度骤然下降。
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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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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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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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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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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