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容卿起身。
垂着眸轻声道:“念念,是你救了我。”
他的白骨常埋地下。
他的灵魂禁于深宫。
皇城一日不灭,他一日不得复生。
只能如幽灵般。
日复一日的被困于深宫,不见光亮,不得希望。
若非岁念……
他会在这日复一日的压迫中入魔也说不定。
岁念抿紧唇。
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仿佛在千万年前,她曾切身的经历过一次般。
可细节如何,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怔忪间,垂在身侧的手被紧紧握住。
“念念。”
耳畔响起少年的低喃。
岁念抬眸,正对上一双赤金色潋滟璀璨的瞳眸。
容卿紧握着她的手。
哑声道:“我死后,你绝不可再找他人,若你找了……”
说着,容卿忽地一顿。
他本想说,若岁念找了旁人,找几个他便杀几个。
等杀完了,再把他的小姑娘叼回窝单独教训。
可……
今日过后,世上无他。
连带着,连他的小姑娘也要拱手让与他人。
“念念。”
唇畔一痛。
容卿俯身,含住少女纤软的唇轻咬了一口。
岁念吃痛拧眉。
她正欲骂人,却忽地被抱住。
容卿垂眸,一字一顿轻声道:
“你不许找别人,不许忘了我,不然……”
“我会吃醋的。”
岁念还未来得及回应,将她禁锢在怀中的力道忽地消失。
心尖骤然一空。
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空洞感席卷心头。
岁念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拽住容卿的衣袖。
却只碰到一片虚无。
容卿消失在原地,连块衣角都没留下。
仿佛她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梦一般。
岁念愣住。
她怔愣的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良久,系统看不下去了。
它从识海内滚出来,忧心忡忡的问:【宿主,你还好吗?】
岁念这才回过神。
她并未回答系统,只一言不发的从榻上离开。
全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接下来的半天内,岁念也没提起过容卿的名字。
只按部就班的处理郑将军等人,安置被抓的俘虏。
做完这一切时,已经子时。
天色将亮未亮,压抑且沉闷。
贺家军的将士们却各个兴奋无比。
养兵蓄锐近一年,等的就是这一日。
众人欢呼庆祝,唯岁念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贺文英邀她一同喝酒庆祝时,岁念随意找了个借口婉拒。
接着独身一人回了湘月宫。
湘月宫内清冷幽寂,内里的家具摆设杂乱。
似是在她走后又被人从头到尾翻了一通。
岁念简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床榻,默不作声的躺在上面。
须臾,她闭上眼,缓缓进入梦乡。
只是这次的梦里,再无人缠着她念叨。
……
次日清晨。
天色将亮时,岁念起身。
简单梳洗打扮一番后,岁念去了贺文英暂住的院子。
院子内,一个一身狼藉的中年男人被捆在木桩上。
岁念在木桩前停下,神色淡漠的抬眼。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逐渐苏醒。
他垂着头,目光呆滞。
直至看到岁念,那双浑浊的眼才骤然爆发出光亮。
激动道:“念念!朕的乖女儿!快,你快来放了父皇!
待朕重夺皇位,朕便赐你封号,让你做最风光无限的公主!”
皇帝神情疯癫。
为了留下岁念,他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诱惑。
岁念神色毫无变化。
待皇帝说累了闭嘴,她才缓缓开口问:“龙骨在哪?”
皇帝怔住。
他眼神骤然间变得阴鸷,沉声问:“你怎会知道龙骨?”
岁念懒得理睬。
见皇帝不想说,她随手抽出腰间的枪。
并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皇帝。
不急不缓道:“父皇,您是想老实交代,还是去见阎王爷呢?”
被人拿枪指着的皇帝脸色煞白。
昨日被捆起来带到此处后,他也见识了这名为“枪”之物的厉害。
不过瞬息,便可于十米外取人性命。
皇帝肥胖的身躯颤抖,嘴巴却依旧不饶人。
“岁念!我是你父皇!
你这么做,是不敬长辈!不敬先祖!”
耳边聒噪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岁念一向是能动手就绝不多哔哔的人。
皇帝说到一半时,耳边响起扳机扣动的声音。
少女浅墨色潋滟漂亮的瞳眸淡漠无温。
默不作声的将枪口对准他。
皇帝怂了。
在快被取走狗命的前一秒,他弱弱的坦白道:“龙骨在玉清宫的水井下……”
岁念眸光微闪,收起了枪。
接着按皇帝所说,转身去了玉清宫。
玉清宫一直是宫中禁地。
有着水井的别院被铁链锁死,不见光亮。
岁念找人拆了门口的铁链,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偏远空旷单调。
唯中央有着一口水井。
明明是盛夏,那口水井却依旧透着森然的寒意。
抽干井水后,岁念在底下找到了一个玉制的盒子。m.χIùmЬ.CǒM
盒子清透,触感温润,却透着经年不散的寒意。
岁念将手放于盖上,却终是没有打开。
沉默片刻后,她带着玉盒上岸,并回了湘月宫。
此时是盛夏。
湘月宫内的那颗柳树长势正好。
岁念挖了个洞,将玉盒埋在柳树下。
埋至一半时,岁念忽地想起什么。
于是在荷包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容卿留给她的生辰礼。
沉默片刻后,岁念将玉盒连同鳞片一起埋藏地底。
随着尘土覆盖,有关容卿的气息被彻底掩埋。
岁念独自一人在树下坐了许久。
直至天色将暗,她才缓缓起身朝着宫外走去。
走至一半时,她遇见了霍神医。
霍神医拿着酒壶,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
晃晃悠悠的问:“殿下可是去见了什么人?”
岁念垂眸,淡道:“一位故人。”
霍神医又灌了一口酒。
冷不丁的问:“那位故人,可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
岁念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霍神医不再说话。
他倚着墙,双手抱着酒壶,大口大口的喝着。
喝完后,霍神医一抹嘴道:“殿下,臣明日就要离京了。”
“要去哪?”
“带着囡囡去湘西。”
湘西,霍神医与其亡妻初次相遇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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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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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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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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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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