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咀嚼的时候还在含糊不清吐露着几个音节。
看起来跟野兽没有什么差别,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余青青皱眉看了一眼,只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坑坑洼洼,胳膊上甚至还挂着几个毒蛇咬下的痕迹。
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她轻车熟路从狱卒身上摸出来一把钥匙,随后便摘下人皮面具,试探性问道:“陈炎,你还记得我吗?”
不多数日而已,那药人便已经看起来疯疯癫癫,甚至无人在意的角落,正啃食那恶心肥大的死老鼠。
当他听见有人来临的脚步声时,也仅仅是下意识往后缩。
就像形成习惯似的。
一看便是被人毒打后留下来的后遗症。
药人抬眸,露出那双浑浊警惕的眼睛。
他嘴角血迹未干,还淌着些老鼠的碎肉,此刻四肢暴涨至常人数倍,却是手脚着地的并用姿势,像极了爬行类动物。
低吼声从他胸腔中发出。
这声音听起来却又很像是困兽绝望的哀鸣。
余青青心情冷到极点,她没想到裴晏端真能做到如此地步,竟然径直强行将他改造成这副模样,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更恐怖的是如果药人失控,恐怕端王府都会覆灭。
“我是先前说好会救你母亲的人。”
余青青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在笼子边缘试图跟他讲话。
她并没有靠得太近,毕竟谁都不知道药人会发生什么,一旦他陷入颠狂爆怒状态,恐怕外边便会有不少护卫队冲进来对她赶尽杀绝。
但很明显这药人已经忘记了她姓甚名谁,甚至把她当成了那群坏人。
只见男人四脚并用爬到更深处的角落里,发出野兽般的低鸣。Χiυmъ.cοΜ
余青青很清楚,这代表着他并不信任自己,如今药人更像是陷入丧失神智的状态,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只靠动物本能在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察觉到余青青并无恶意,他又低着头趴在草堆上继续啃食那堆血肉模糊的老鼠肉。
中间还极为警惕地盯着余青青,像是生怕她会抢走食物一般。
只是他那张嘴总是淌血,看起来极为骇人。
“陈炎,我时间有限,如今只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带你走。”
余青青神情复杂,如果药人能够恢复清醒还好说,起码俩人可以尝试一起逃出生天。
但是如果他已经失去理智彻底沦为野兽的话,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杀死男人。
否则不需要多久,这药人便会成为丧失理智的大杀器。
她想起来上辈子裴晏端忽然便从地窖中打开一个巨大坛子,他笑着说自己杀器已成,那时候余青青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结果不过短短十天而已,这药人就在战场以一挡百所向披靡。
最终却狂躁到见人就杀,连裴晏端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若不是被无数兵甲围杀,那时候的药人恐怕真会屠尽京都百姓。
“你还记得这个玉镯吗?”
余青青从怀里拿出一枚晶莹碧绿的玉镯来,它看上去成色并不太好,甚至掺杂了些许杂质,有些裂痕在里头。
许多人都瞧不上的普通镯子,但是陈母却戴了很多年。
中间接老人家回京都的时候,陈母特意叮嘱她有机会一定要将玉镯带给陈炎。
据陈母所说,陈炎几年前又是上山砍柴又是给人家当小厮,他赚不了几个钱,却能慢慢攒下来然后毫不犹豫买了这个玉镯,在生辰那天送给她。
她将这些话的时候,纵然双目失明,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这是你娘要我带给你的,她说你是个好孩子,永远都不会被困难打倒,她如今就在京都等着你回家见见她。”
余青青缓缓将玉镯放在笼子里面,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她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铁笼里的动静。
“你娘还说,见玉镯如见她,要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勿要忧虑。”
“你当初给我的那个小木人,我也如约交还给了你娘,她很是高兴,嘴里总是念叨着你很有出息,我看得出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想你。”
“陈炎,你回头看一看。”
笼子里的男人一开始只是埋头撕咬咀嚼腐肉,但是当他余光瞥见那玉镯时,却少见地愣怔失神起来。
随着余青青诉说的那些话就像画面般铺开,男人眼睛竟然有了几分湿润。
药人呜呜像是受伤的小兽般低吼,随后他便爬过来盯着地上那碧绿的玉镯子。
还好他并不算完全失去理智。
但是药人神情依旧警惕,他像是被人折腾疯了,见到人就害怕恐惧,那是一种本能反应。
余青青借着玉镯,一点点用言语引诱他。
“你很强大,要努力克制心魔,你娘还在等你回家,我相信你可以的。”
“陈炎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然后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娘亲。”
只见不停刺激下,药人忽然捂住额头有些痛苦的模样。
余青青屏息凝神,紧紧盯着他。
又怕药人陡然间狂躁发怒,又希望他能赶紧恢复理智。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出手将其斩杀。
“陈炎,要想起来啊,你不是药人,你家在陈家村溪水林,那里有很多漂亮的桃树,你还经常去后山砍柴……”
药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忆,他愈发痛苦不堪,他四肢肌肉暴涨,甚至青筋都凸显出来。
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是很快余青青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从头到尾陈炎都没说过一句话,如果说这还正常的话,那他痛苦到这种程度了,还仅仅只是低吼呜咽就很不可思议了。
除非他哑了。
“陈炎,你还能认出来我是谁吗?如果记得我的话,你就点点头。”
余青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只见药人将玉镯扒拉到自己身下,他衣裳破破烂烂,四肢都是伤痕,此刻只能用嘴巴将那玉镯舔舐干净。
但很快余青青便看见极为震惊的一幕:
药人的舌头竟然被人硬生生削断。
他越是想要张嘴将玉镯舔舐干净,越是会流无数鲜血。
“怎么会……是谁竟然将你的舌头都连根拔除了?”
余青青大惊失色,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听过药人说话,以为裴晏端是通过特殊手段让他丧失理智后,便跟野兽般失语了。
那时候她还劝裴晏端,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杀器,未免太过残忍。
但那时候已经贵为天子的裴晏端却跟余青青大吵一架,甚至还嘲讽她妇人之仁。
结果没想到失语的原因居然是拔掉了他舌头。
简直丧心病狂!
一开始药人在啃食死老鼠,所以满嘴鲜血混着恶臭时,余青青以为那都是腐肉的血。
结果现在才发现,他只要张嘴便会流出无数猩红血液。
他能活到现在没有失血过多而死,简直是个奇迹。
难怪裴晏端会说改造后的药人无坚不摧天生神力,即便被砍掉四肢也能撑许久。
“嗬嗬嗬……”
男人嗓子里只能冒出来简单音节,他头痛欲裂,最终放弃舔舐玉镯,而是将它死死攥在掌心,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余青青看向沙漏,马上那群换岗卫兵便会来此。
她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杀还是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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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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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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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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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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