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个浮屠塔就已经让人闻风丧胆。
“所谓人祭不过是笑话。”
裴昭霖起身坐在床上,他看向旁边正在忙着啃猪蹄的余青青。
“本王从不信神鬼妖邪。”
倘若真有神明,又怎么会叫他母妃惨死,而恶人依旧逍遥法外?
“我也不信。”余青青啃完最后一点,慢条斯理擦了擦嘴:“但很明显他们只是要借着这个理由除掉你。”
毕竟现在无论哪个才是真的裴昭霖,都没有用,他这个名声已经引起了民怨众怒。
各路诸侯也正好要借着此事进京,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一开始我以为是老皇帝要害你。”余青青说:“但是现在想来,恐怕想要你死的人不尽其数。”
她总算明白上辈子为什么那么多人厌恶裴昭霖。
毕竟这人尽管不曾滥杀无辜,但是性格阴郁冷漠,出手也狠辣至极,所以落得个玉面罗刹鬼的称号来。
人人都说他奸臣。
余青青不急不徐:“外边现在肯定很多人骂殿下您是奸佞小人。”
没准还谋划着要怎么弄死他。
如今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你倒是大胆。”
裴昭霖听见少女在自己面前腹诽老皇帝三个字,忽然便笑了起来,他嗓音低沉嘶哑。
“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恶鬼也好,奸臣也罢——”
“与我何关。”
这句话让余青青愣了下。
随后想到先前有此刻让裴昭霖为天下人献祭时,黑心莲说的那句与他何关,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确实如此。
哪怕天下苍生要完蛋了,跟她,或是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救世主谁爱当谁当。
恰在此时衡须子手里拿了不少银针过来。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依我看那,你们还是先顾好眼前事情,比如说一个吃饱饭,一个要休息好养养伤。”
老顽童慢悠悠将银针扎在裴昭霖头顶,他笑起来时龇起来一口大白牙。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银针刚落,裴昭霖正准备说话间,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xǐυmь.℃òm
余青青:?
这什么昏睡针灸。
“放心,他这几日心神俱疲,有什么事情都得先睡上一觉再说。”
衡须子给她递了碗阳春面。
里面放了葱花煎蛋,闻起来特别好吃。
他吸溜一下嗦了口面,含糊不清地接着说道:“吃饭要紧。”
是啊吃饭要紧。
这句话已经很多年没人再跟她说过了。
外边雨滴淅淅沥沥,有风微微卷起珠帘。
余青青很慢很慢地吃着阳春面,眼眶有些红。
她想念阿爹阿娘了。
“等你吃完饭,我便教你如何制毒怎么样?”
衡须子摸了摸她的头,很是不正经道:“哦哟,待会可别感动得掉金豆子。”
他自然知道少女心事重重。
但活着最重要是不是?
“谢谢师父。”
余青青把那碗汤面吃的干干净净,仰起头像雏鸟似得笑眯眯望着他。
“不过徒儿现在有件事需要了却,我得去陈家村溪水林找个人。”
她得彻底解决药人的事情。
否则恐怕会像上辈子一样噩梦重演。
*
翌日。
凉风瑟瑟,被春雨滋润过的柳树抽出嫩芽,此刻却有不少枝条被砍落在地。
远处有极为难闻的恶臭烟味袭来,隔着很远距离便能看见有人在焚烧东西。
是很明显的尸臭味。
余青青越走近陈家村,越发现这里十分不对劲,整个村落臭气熏天,不少乞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女人身穿丧父跪在地上卖孩子。
这里没有半分生机勃勃的意味。
“这陈家村完全就是瘟疫饥荒的灾地。”有长胡子老者摇摇头,他身上背着医药箱,手拄拐杖走的很是艰难:“再过五日这里就会被官兵围起来焚烧殆尽。”
有位极清秀的少年气愤道:“都怪那裴昭霖滥杀无辜,引得天降人祸,瘟疫横行,果真像天师所说,就该拿这等奸臣祭天以平民怨!”
他有些气喘吁吁道:“听说他身边还有个叫余青青的走狗,更是嚣张跋扈,这几日甚至帮着那奸臣射杀无辜百姓为乐。”
长胡子老者双眼浑浊,他看起来年岁已高,是很慈祥的面貌:“阿迟休要胡言乱语,为师告诉你多次要慎言,那裴昭霖固然可恨,但是至于天师所说的献祭一事,也是荒谬至极。”
他反问道:“若是有朝一日天师要用老朽的性命去填浮屠塔,难道阿迟也乐意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那名叫阿迟的少年气鼓鼓道:“爷爷不许乱讲,你才不会死呢。”
他明白自己是在说气话。
毕竟无论天师也好,裴昭霖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当今天子呢,更是昏庸无能沉溺酒色,底下皇子只知道争夺权位,谁又能解万民疾苦呢?
这个天下看起来是真烂透了,根本无药可救。
所以许多人才听信了天师那等神鬼祭祀言论。
他们二人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就看见了地上有无辜可怜的乞丐正被一个少女欺辱。
那乞丐极其可怜地朝他们求救:“救救我吧!这女人一言不合便要踢翻我的碗筷和钱财,还动手打我,甚至扬言要杀人,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哭嚎着爬过来:“两位贵人千万要救救我啊!”
乞丐蓬头散发,神情相当恐惧,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阿迟年轻气盛,最是看不惯这等欺负弱小的行为,他大声道:“阁下何必对一个乞丐拳打脚踢?”
“这话你可说的不对,毕竟我不仅要打他,还要杀了他,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哦。”
那嗓音听起来极为清冽,不远处正有个少女持剑而来。
阿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只见那少女脸上戴了个丑了吧唧的恶鬼面具,红红绿绿乱抹一通,看起来诡异又喜感,身形极为高挑,穿着件红色襦裙。
“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吗?”阿迟挡在那乞丐后面,他抽出身上佩剑,死死盯着她:“要是你想杀了他,便先从我这里跨过去。”
明明对面少女只是缓缓走过来而已,却让人感觉到无形之中的恐怖压力。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者不善。
然而那嚣张跋扈的女人只是摊了摊手道:“路人。”
怎么这么多人都喜欢问。
“你别怕,我自会好好跟她讲讲道理,相信她并不会滥杀无辜。”
阿迟低头安慰那乞丐,随后便看向对面之人,于是也就并没有注意到那乞丐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来。
“我和爷爷是三寸山的医者,虽然不知道这乞丐究竟为何惹您生气,但是如果阁下能给个面子放了他,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们自当会鼎力相助。”
那少女通身气场贵不可言,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
所以也难怪养成了这嚣张跋扈的性格,想来便是要拿乞丐出口恶气。
但是阿迟摸不准这女人的实力,甚至有种远远超过自己之上的预感,所以他语气缓和了下,打算讲讲道理。
但余青青却哦了一声,随后歪头打量他。
“你不知道我们女人最讨厌讲道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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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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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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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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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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