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到了江中,鼻中是浓浓的血腥,耳边是凄厉的惨叫声,还有不停呼救声。
我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在水中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冰冷的江水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灭顶般的扑打向我,很快就将我淹没了,口鼻不停的灌进苦涩腥咸的江水,我身体下沉着,下沉着,我彻底的被江水吞噬了……
“啊——”
我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捂着胸口,张着嘴急促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上的汗水浸湿了睡衣。
离-爆炸事件已经快两年了,可是我还是会频繁的梦到被炸进江里时的情景,梦到无边冰冽刺骨的江水的要将我吞没,爆炸后残留在心里的恐惧感,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不肯放过我……
床前一盏小台灯微亮着,柔和的光照着这间小屋子,让我感到一丝的暖意。
我怔愣的望着那盏台灯,坐在那里,只觉得左腿疼的厉害,微敛一下眉头,扭过身子,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
我凝视了一下药瓶,然后拧开瓶盖,里面倒出两粒药来放入嘴里吃了下去,苦味融化在喉咙间,然后慢慢消失。
在床上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我觉得腿疼有些缓解了,于是起身下床,拖着左腿,缓慢的向门口走去,轻轻拉开房门,外面淅沥着下着小雨,雨夜的空气带着一丝泥土的清新,扑面而来。
这里是个四合院,院中住着几户人家,正是夜半,人们都在熟睡中,院内很静,只有雨点落在屋檐上,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出了房间,走了几步,在廊檐下的凳子坐下,仰头靠在青砖墙上,眼睛看着那夜中晶晶发亮的雨点发呆。
当年青江大桥爆炸时,我和小翠正准备回去休息,那震耳的爆炸声响起时,我们都有些懵了,还没作出反应,火车的车厢瞬间被炸裂开来,桥也塌了,我们掉进了永江中。
幽黑的江面,江水无情翻涌着,如张着嘴的巨兽,恐怖的吞噬着一切。
我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左半边身体疼的厉害。我想向岸边游,可是左手、左腿刺骨的疼痛,一点使不上力气,挣扎间,身体向下沉去,眼看江水就淹没了我,我以为自己会丧生在永江时,小翠用纤细的手臂,架起了我的身体,带着我向岸边游去。琇書蛧
我知道她也受伤了,江水无情的翻滚着浪花,不时将我们两个打沉浮起,我拼尽力气对她说,别管我,我让她自己快走。
小翠自幼在翠湖边长大,水性是很好的,她若是不带着我,可以游上岸,可以活下去,可是她不肯放开我。我的脸上已经不知是江水,还是泪水,湿漉漉的一片。
在江中,几经险阻,她带着我游到了岸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我推到岸边的石堤上,而她却没有一丝的力气了,想爬上石堤却爬不上来,我右手死死抓住她的一只手臂,用尽了我身体所有的力气,想将她拽上来,可是……她终是被无情的江水卷走了。
我趴在冰冷的石堤上,望着残垣断裂的车厢被淹没,看着数人被江水冲走,陈妈、小翠、方兴怀、方副官,还有我肚子里刚两个月孩子,在这一刻,都留在了这无边无际阴冷的江水里。
我的心被刀一片一片的割着,凌迟着,痛苦不堪的我,终于忍不住趴在青石堤上,放声恸哭起来,将这一辈子的泪水都流进了这永江里……
这时,屋子另一边的房门被拉开,我也没动,只是微则头看了一眼,兰茵披着外套走了出来,美丽的眉宇间还带着没睡醒的惺松之态。
她走了过来,坐在了我身旁,打了个哈欠问着我:“怎么,又睡不着了?”
我轻嗯了一声,反问她:“你怎么也起来了?”
兰茵长叹气,似有些烦闷的说:“睡不着……”
说话间,她从外套中拿出了烟盒和火机,随手递给了我一根烟,我接了过来,她给我点着。
我瞥了一下她那白细的手指,指甲上染着红色的丹蔻,艳丽无比。
兰茵自己也点上了烟,姿势优雅的一口接一口吸着,白色的烟雾晕化了她那张有着一丝风尘味道和历经世间沧桑的面容。
她吸了口烟,淡色的唇瓣微动:“你找你的家人,有眉目了吗?”
雨越下越大,雨滴繁密落在院中树叶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我陷入沉思中。
我受伤后,逃离了青城,一路奔波,直奔津城军校找云阳。因为在我离开平城前,曾拍电报告诉云阳我已经和元柏焕离婚的事情,还有要和方兴怀回锦州了,嘱咐他在学校好好的学习。
云阳得知消息后曾给我回电,电文上说他很是高兴,还说方司令终于做了件让他高兴的事情,以后他不后再对方司令冷脸了,等有时间他就回锦州和我们团聚。
可是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我到了军校终究还是晚到了一步,云阳和忻言得知我和方兴怀被炸死在永江的消息,早已经离开了学校。
我和他们错了过。
受伤后没有休息,又加上小产,我的身体彻底支撑不住了,病倒了。等我病好后再找他们时,有消息传出他们刺杀元柏焕,失败后不知跑到了哪里。
我想着他们会去锦州,找方兴怀的旧部,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锦州,希望能找到他们。
锦州那边已经开战,俄国出兵支持杜秉洪,日本也参与进来,他们打着所谓‘帮助’杜秉洪的旗号,掠夺着锦州一些资源。毗邻的东北段家也出兵,企图夺取锦州一些地盘,锦州那里成了一块肥肉被一群恶狼撕咬着。
他们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元柏焕,他亲自在锦州督战,战火连天持续一年多,最终收复锦州。战事结束后,元柏轩、陆少鸣坐镇锦州,锦州百姓方得安宁。
战乱中,我没有得到云阳和忻言一点消息,在元柏焕全面战领锦州后,我便离开了,只身去东北的辽州,在辽州寻遍几个城后,又来到了皖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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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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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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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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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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