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明按住了我的手,他走近小树,试探地,拔开了手里的竹筒塞子。xiumb.com
只见那小树扭扭树干、抖动叶片,逐渐缩小,化成一个十三四岁少年形状,只是面黄肌瘦、脸上也污秽不堪。
他一缩小落地,立刻捧着竹筒,大口大口喝起来。不一会儿,咕咚咕咚,将一筒水喝了个精光。
“姐姐,我还想喝水。”他眼巴巴地看着我,大眼睛忽闪忽闪,里面有了水光。
我心一软,解下腰上最后一个竹筒,递给了他。
看着他咕咚咚又喝完一筒,胡明明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下好了,再走不出去,我们都要渴死在这山上了。”
我倒不再为此惊慌,经历过刚才那些,被渴死简直不算什么。
“你们带我走吧。”小树突然说,“我长大了,就得跟他们一样,去山顶上看守、喝血,我不想喝血,我也怕山顶,我只偷偷上去看过一次,再也不想去了。可是……只怕在这里待着,不等长大,我也就渴死了……”
我和胡明明对望一眼。
“你知道怎么出去?”胡明明问他。
他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自己走?”
“我出不了黑山界……可是,我看姐姐这件衣服很好……”他指指我手里半透明的“无惘”。
“前面带路吧。”胡明明对他说,转过头,冲我挤挤眼睛,我知道,他是想试试这株小树,反正此刻,我们也别无他法。
小树高兴了,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我们跟在他身后,我紧紧攥着无惘,随时准备披在身上,而胡明明,则抽出了悯丝握在手中。
“我叫木枝,”小树的声音不再嘶哑,清亮起来,“哥哥姐姐叫什么?”
我们都噤声不语,木枝回头看看我们,也不以为意,开心地唱起山歌来:
黑山黑水黑树枝,
魂魄受苦无穷日。
断手断脚断头颅,
作恶莫幸人不知。
绕树三匝何处栖?
掏心啄眼无阴骘。
总道明日复明日,
上得山来悔已迟。
童声清脆悦耳,曲调古朴婉转,无限曼妙低回,木枝似乎心情极佳,声调轻松愉悦。只是这歌词细细听来,血腥恐怖,由这美妙的童声唱起,显得十分诡异。
歌声在林中回荡,余音袅袅,我们似乎仍在林深处。四周树叶闻声簌簌而落,树林呜咽,似在和声。
“小木头,别耍什么鬼把戏!”胡明明挑起悯丝剑尖,冲木枝晃了晃。
他回身看看我们,不嗔反喜,“哥哥都说了我是小木头,我能有什么把戏?”他拍拍身边的另一株树,说:“这些都是我的小兄弟,唱歌送送我,他们也为我高兴。”
他指向其中一棵,“他说小姐姐,你的衣裙很好看”,又指向另一株,“他说后面是火烧岭,岭主听说极其贪财,要哥哥准备好金银珠宝。”突然,他变了面色,拉起我疾走,“快走快走!那边几株大树,说小姐姐的血大概会很好喝。”
我和胡明明也闻之变色,跟着木枝一路向山下跑去。
头顶的树枝越来越少,地面也越来越平坦宽阔,不过一会儿,我们已离开了黑山。回望山顶,黑漠漠的云层笼罩下,黑鸟仍在此起彼落,但凄厉的叫声已变得遥远,向前望去,前方的山岭山势和缓,山顶红霞满天,竟有几分人间日落西山的景致。
再往前走,黑色的河水由黑变浊,我们就要出黑山界了。木枝渐渐体力不支,他的小脸发黑,脸颊凹陷下去。
“姐姐,屏障快要闷死我了。”
的确,他倾斜身体,奋力向前一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半步,仿佛有人在推着他向后退一样。
胡明明看我一眼,从我手中取过“无惘”,披上去,又将木枝拉进去。他露出个脸,“走吧云罗。”
一路无碍,约莫走了半里,河水完全变清,四周支流汇入,变成一条滔滔大河。
木枝欢呼着从“无惘”里钻了出来,冲到河边,在浅水岸上又蹦又跳。
我和胡明明也去河边打水。
“你不怕我刚才穿了‘无惘’跑掉?”胡明明问我。
我摇摇头,“不怕,你又能跑到哪去?在这里,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我的眼光落在极远处,这是实话,在绝境中相依为命,反倒成就了我们的信任。
“切~”胡明明先是静默,随后立刻啐我,“以你的智商,是没反应过来吧?”
我收回眼光,瞪他一眼。啊~多久没有瞪过他了,竟然觉得有点亲切呢。
“哥哥姐姐下来洗澡!”
我们说话的功夫,小树木枝已经将自己浑身上下弄了个精湿。“等会儿要过火烧岭,不把自己弄湿,还没上山就烤干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火烧岭?”胡明明警觉地问。
“如果不是来受苦的魂魄,想必定是要去‘地穷宫’的,那火烧岭就在地穷宫近旁,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去的。”
他说的不错,地图上再无岔路。
“姐姐那件隐身的宝衣也没有用处,一入火,什么衣服都烧化了。”
“入火?”我问。
“是啊,必须从火海中走出才能过岭。”
“你就不怕木头烧成炭?”胡明明又问。
木枝站在水中,冲他挤挤眼,“哥哥有钱就行。”
“有钱?”
“是啊,那岭主火多多是个财迷,只要哥哥多贡财宝,就可保安然无恙。”木枝得意地摇摇头,“别看我小,我什么都知道,黑山上那些鬼魂,有从火烧岭下来的,还妄想故技重施,用财宝收买山上那些大树呢!”
“财宝?”我和胡明明面面相觑,双手伸进四个口袋,我摸出个泡泡糖,胡明明空空如也。
略一沉吟,我动手从背包中抽出一件灿若虹霓的彩衣,这本就是我打算在路上卖掉做盘缠的,不想在此处,要变做鬼吏的贿金。
我将彩衣放在河床一块平整的大石上,闭目捏诀念咒,念完睁开眼睛,说一声:“散!”
彩衣立时分解,彩色丝线松解飞舞,散开四落。无数珠玉玛瑙和金箔香料叮叮当当落了下来。
云衣阁的各种衣服,本就是各种奇特材料制成,这件彩衣,为了有好看的光泽,结合了金银宝玉、虹霓霞彩等多种材料。我只需念个散字诀,云衣就还原为原料,金银美玉落了下来,可惜那些四处搜集来的云霓,随着一声“散”字,顷刻迸发光彩,随即四散,消逝无踪。
木枝欢呼,冲上来将珠宝悉数塞进我背包里,“我就知道哥哥有钱!”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哥哥有钱?还说不是木头脑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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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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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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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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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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