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差不多一支手臂宽的桌子,两位僧人一左一右。
左边的僧人明显是主要的解签人,坐得靠中间,和黄清若是正面相对的。
右边的僧人明显是协助左边僧人的,坐得靠边一点,低垂着眉眼在整理他面前签筒里的签条。
他们的僧袍还是之前黄清若见过的那款加了绒的冬日款,穿在他们的身上有些臃肿。
并且因为他们坐在大殿靠门口的位置,迎着冬日的冷风吹,所以他们还各自穿了一件灰色的羽绒外套御寒。
现在面对面近距离之下,黄清若发现右边的那位僧人似乎曾经遭到说什么事故,脸上和手上均有一些和皮肤已然融为一色的疤痕。Χiυmъ.cοΜ
由于盯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黄清若掠过一眼便看回正对着她的左边僧人。
她先替柯伟豪询问僧人懂不懂英文,能不能用英文解签。
僧人很抱歉地说没办法。
黄清若只能先继续坐着,将柯伟豪的签文递给了僧人。
僧人接过签条,将签条上面的签文念了一遍。
“衣食自然生处有,劝君不用苦劳心。但能孝悌存忠信,福禄来成祸不侵。”
念完之后,僧人讲签条递给右边那个僧人。
右边那个僧人将签条插入他面前的签筒里,并在手边的册子上做登记。
黄清若听着签文字面上的意思,感觉这根本不用咨询解签的僧人,自己很容易就能理解。
当然,如果由她来帮忙解签的话,措辞肯定不如寺庙的这些僧人来得玄乎。
但柯伟豪问她签文的内容,黄清若又确实不好帮他翻译。古诗文一下子太难翻译给他了。
图省事,她就跟柯伟豪说他不用知道签文的具体内容,只需要知道一会儿解出来的意思。
柯伟豪倒也没意见。
僧人询问,这个签求的是哪方面。
黄清若转头代为转述。
柯伟豪不理解:“什么叫求哪方面?”
黄清若举例:“你求这个签,问的是什么事,比如事业、姻缘还是——”
没等她讲完,柯伟豪就说:“问姻缘。其他的没什么可问的。”
黄清若转述给僧人。
僧人先冗长地说了这个签文的典故,最后总结这支签的意思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黄清若就知道他们要用诗文来解答诗文。
她转述给柯伟豪的时候,忽略了前面的全部,直接只翻译了最后“莫强求”的意思。
导致柯伟豪怀疑她骗人:“人家说了那么多的内容,你怎么只有一句?”
黄清若起身:“不相信我的话,你就跟他沟通。”
“相信相信,没有不信。”柯伟豪把她按回椅子里,“我不相信的是我抽到的签这么不好。”
黄清若帮忙问僧人,这个签是不是下下签。
僧人倒是说,是中吉签。
柯伟豪听完转述,比方才高兴一些:“那不是要我别强求,怎么又是‘吉’?”
僧人解答,这里指的是,不用为了姻缘勉强去做些什么,只是时间上会比较延迟一些,并不代表没有或者成不了,该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到。
黄清若再次转述之后,柯伟豪笑了:“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连佛祖都不看好我,认为我追不到你。时间延迟一些没关系,你本来就不好追的样子。”
“……?”黄清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在说什么?”
柯伟豪重新讲:“我求的姻缘就是你跟我的姻缘。”
黄清若:“……”
后面排队的人小声地问他们好了没有,好了就让出位子。
黄清若立马起身,往外走。
柯伟豪迅速跟上来:“这你怎么也生气?有人喜欢你、想追你,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你应该高兴。”
黄清若驻足,回头道:“我断情绝爱了。如果你对我抱这种心思,以后不要再约我出来了。”
“断情绝爱这么严重?”柯伟豪问,“你还这么年轻,当尼姑了多可惜?”
黄清若懒得理他,要继续走。
柯伟豪哈哈笑了两声拉住她:“我开玩笑的,我根本没问我们的姻缘,我也没问姻缘,我什么都没问,我只是随便摇了一支签出来。非要问我求哪方面,我最近相亲不是相得多了,所以胡诌的。”
黄清若捋开他的手。
柯伟豪也立马松开,很绅士地道歉:“不好意思。”
然后他再次强调:“我真的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在马来和我的女性朋友,都是这样开玩笑的,大家比较open。不好意思,我会调整一下和你交朋友的尺度。大家的成长环境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看起来确实像在说真话。
不过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既然他解释了也道歉了,黄清若就顺杆下,没有不依不饶。
毕竟调查两个绑匪的事情,她还心里还希望他能帮忙。
无论绑匪的调查有没有个结果,她都想在柯伟豪这里试一试。
所以她再不喜欢跟柯伟豪来往,怎么也得等利用完了,再断交。
见黄清若似乎消气了,柯伟豪的话题回到黄清若接电话之前他们在聊的:“我会尝试帮你查那两个人贩子的。光今天我就得罪你两次了,两次的赔罪够了,你别再说交换条件了。”
未及黄清若回应什么,柯伟豪就相当有行动力地说他现在就去给他家里人打电话,交代一下这件事。
目送他走去打电话的身影,黄清若微微凝眉。
还是那句话,她不相信柯伟豪如此地热心肠,柯伟豪一定有所图谋,才帮她的。
但她暂时猜不透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和梁京白有关系吗……?
而说到梁京白……
黄清若的视线转回到大殿内那两个解签的僧人的身上。
更准确来讲,是右边那位协助解签的僧人。
刚刚她还坐在椅子里解签期间,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在柯伟豪说求的追她的姻缘时,那位僧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而她走出大殿、跟柯伟豪继续掰扯,她的眼角余光又注意到他的视线追出来了两三秒。
巧合吗?
不是巧合的话,他为什么看他们?
听懂了英文、生出了八卦心理,所以才看的……?
现在黄清若就站在大殿外,目不转睛地盯住他。
那位僧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始终在帮忙收签条、做登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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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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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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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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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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