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是在对我说话。
“不周山留下了玄暝到过的痕迹,他受了重伤。不过我可以肯定,他现在不在那里。”
我在心底抽了一口气。
“他的自愈能力很强,你不用担心。现在冥界动荡,让他静养一段时间也好。”
这口气稍微松了一些。
“你如今是浊体,那条蛇也是浊物,我无法治疗。另外,你身上那支鸾羽已经快到极限,切勿再用。”
青衣……
“上神!”
逐云匆忙赶来,向凤凰汇报道:“结界都设好了,路上遇到点情况,来迟了。”
她看到我,问起了我的情况:“青鸾上神她……”
凤凰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逐云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逐云。”凤凰的语气格外严肃:“我和路一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灵魂,迫不得已才寄居在一具身体里。你——”
凤凰话还没说完,逐云就倍感惶恐,立即跪了下去:“对不起!我确实存有私心,才没有趁早出手解救,是我的错!”
她话中带着哭腔:“请上神责罚!”
凤凰沉默良久,“罢了,人各有命。起来吧,我没什么可怪你的。”
逐云仍跪着不动。
凤凰无奈道:“难道要我也跪下来忏悔夺人命数的罪过?”
逐云立即起身:“不,您不是!”
凤凰:“好了,此篇揭过,不要在路一白面前提起。”
逐云咬了咬唇:“是。”
凤凰动身继续走,边走边嘱咐:“容禾的野心不小,他搞出的烂摊子实在难收拾。你守好结界,切勿擅自行动。”
逐云跟在后面,答:“是。”
凤凰:“这里的怨灵需要处理,你叫冥界的人来吧。”
凤凰走了一段距离,似乎到了休息站。
可是我一眼看过去,这里竟是一片荒芜。
我以为他走错了地方,却看到荒地上停着路一白的那辆车。
可是我记得车明明是停在休息站广场的,钥匙还在我身上。
凤凰找到钥匙打开车门,将我和“安心”放进了车里。然后他在裤兜里掏啊掏,掏啊掏,掏出来一条蛇,放到了我身上。
央舍还在睡,这家伙不会冬眠了吧?
我没有看到那位年轻姑娘,应该已经被送走了。
“安心”缓缓转醒,没适应现在的身体,一下滚到了座椅下面。
凤凰将它捞了起来,它用两只爪子一把握住凤凰的手,开口发出了一阵猫叫。
“安心呢?”
它发觉过来,猛地按住自己的喉咙。
凤凰沉默地看着它,而它一言不发,眼中蓄满了泪水,直到默默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琇書網
凤凰拍了拍陈柠的猫脑袋,柔声转达:“安心说,希望你活在阳光下。”
陈柠的眼泪“吧嗒”一下落了下来,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凤凰轻轻摸了摸她的猫耳朵,安慰道:“这是他自愿的,那里也适合修炼,你别自恼了。”
陈柠抬起前爪,尝试着走了两步,然后深吸一口气,振作了精神:“我知道了。”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有些慌神:“大巴呢?我的朋友——我们离开休息站了吗?”
凤凰站在车外,一手靠着车窗,对路一白说:“故事太长,你出来解释下吧。”
路一白被放出来,立刻不满地指责道:“你把我关起来干嘛?!我错过了最重要的时候!”
凤凰满不在意地反问:“什么重要的时候?”
路一白看向陈柠,想说什么,又羞涩得开不了口。
真是没有一点进步。
凤凰也看不下去他这扭捏姿态,对陈柠说:“我帮他说吧。陈柠,路一白也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每晚都——”
路一白捂上了自己的嘴。
他俩兴许是在脑中里经过了一番交战,最后是路一白红着脸开口:“咳咳,我来解释一下这里的情况。”
哼,欲盖弥彰。
陈柠害羞得把脑袋埋进了胳膊里。
“这里没有休息站,你所看到的东西都是怨气所化。那些人是当初来这里安营扎寨的采煤队,本应该被拘在天水坑,但是因为吸收了心血石的力量,所以挣脱了死地。”
路一白讲得专心致志,陈柠抬起脑袋来瞄他一眼,然后发现路一白的视线在她身上,又把脑袋埋了起来。
“咳——而他们又不愿离开,怨气盘桓于此,久而久之就成了实体。而他们又散播了煤矿中有红心宝石的消息,把那群人吸引过来,溺死在天水坑,就有了如今的局面。”
路一白脸上的绯红简直可与夕阳比肩,他关上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对陈柠说:“你的同伴已经安全抵达,受伤的那三位也得到了救治,并无大碍。”
他转头睨了我一眼:“对了,心血石就是你那位亲爱的,下落不明的,和你一样作天作地的未婚夫的杰作。”
……
驾驶座的车窗突然被敲响,凤凰摇下车窗,外面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他身穿红袍,手里拿着一本长册子,背后背着一个獠牙绿鬼,鬼爪里握着六个钩子。
“上神。”他恭敬地对凤凰作了个揖,介绍道:“在下拘魂,多谢上神指点,这里的亡灵已全部引渡。”
凤凰手搭在车窗上,问:“你们冥界现在是什么情况?”
拘魂摇了摇头,叹气道:“容禾放出凶兽恶魂,建立了新的军队,与衡无量带领的队伍分庭抗礼,形成割据之势。现在冥界内部乱作一团,凡人转世的事务都由中立的第三方负责。”
凤凰沉吟片刻,说:“我知道了。”
“你们冥界内部的事,我不会插手,但若是殃及池鱼,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他指尖凝力,幻化出一张符纸,“我的立场很明确,烦请你将此物带给容禾。”
拘魂双手接过,告辞离开。
凤凰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突然对着窗外喊了一句:“外边拜把子的两个,上车。”
随后,小斯跟着逐云上了后排。
路一白插上钥匙,直接油门起步,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我们后排被冲得倒成一团,连疑似已经冬眠的央舍都被晃醒了。
她晕头晕脑地支楞起来:“这是哪儿……”
陈柠的爪子紧紧勾着座椅,艰难地回答:“我们在车——”
这个车突然一个急转弯,陈柠被甩到了空中,央舍也被甩到后窗上去贴着了。
路一白双手紧握方向盘,颤颤巍巍道:“大哥,要不我来开吧。”
凤凰:“不用,我会开。”
路一白:“那……要不您先把安全带系上?”
凤凰:“我不会,你来系。”
……
逐云和陈柠费力把我推到座椅上,然后和小斯、央舍抱成一团缩在车座缝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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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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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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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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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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