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在审阅之后,便立即让人将这封诏书公示于成都之中。
在诸葛亮的举措之下,不久之后,那封诏书中的内容很快就传遍成都中的大街小巷。
寻常百姓知道诏书中的内容后,可能就将此事当做饭后的一些谈资。
只是当那些世家豪族知道这件事后,很明显的他们的情绪被带动起来了。
什么内心中的忌惮,什么未雨绸缪的后路,这一刻都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
当计划正在按照自己的设想一步步发展时,没有一个人会不感到兴奋。
也没有世家豪族会不喜欢这种,在阴影之处摆弄风云的感觉。
特别是这种感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感觉到了,所以现在得而复失的他们,显得更为激动与兴奋。
成都中针对糜旸的清议,在这封诏书公布后,似乎一瞬间达到高潮。
与此同时,无数益州的世家豪族开始呼朋引伴,私下聚会。
他们聚集在一起开始一同探讨着该怎么在三日后的大朝会上,彻底将糜旸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人情之汹涌,舆论之鼎沸,很快的这件事就连最近不理政事的,安心在家养病的糜竺都知道了。
刘备称帝后,将糜竺拜为卫尉。
卫尉作为尊贵的九卿之一,不仅地位尊崇,这个职位所掌握的权力也十分大。
只是由于糜竺年逾六旬,加上当年跟随刘备逃亡时脚部受伤落下隐疾,所以近年来糜竺并未如何参与政务的处理。
但这不代表糜竺在现今大汉的政治格局中,乃是无关紧要的一個人。
相反的,成都中的人都知道,论权力诸葛亮是诸臣中的第一人,但若单单论地位,糜竺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汉臣。
因为若没有当年糜竺的倾力资助,刘备可能早在消失在凶险的乱世之中,也就没有如今的大汉了。
凭这一点,糜竺的功劳就比任何人都大。
或许一开始糜竺专心在家养病,所以近来成都中的种种是非他知道的并不清楚。
只是出身于豪商之家的糜竺,他别的能力没有,但是论察言观色的能力,那可是当世一绝。
这几日他通过观察家人的神色,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在这种情况下,他特地召来心腹询问,这才明白了近来成都中发生的所有事。
知道近来成都中正在掀起一场针对糜旸的政治风暴之后,一向性情温和的糜竺也不禁发起怒来。
他马上让人召来一众家人,让他们一一跪在自己的榻前,听着自己的责问。
糜竺先看向跪在最前方的糜芳,他的眼神中满是愠怒:
“自我养病以来,本来家中的事务应当由威儿操持。
但你是我的同胞弟弟,又是威儿的叔父,所以我才将家中的大权交给你。
但是你是怎么报答我对你的信任呢?Χiυmъ.cοΜ
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跟我说,难不成你是要欺上瞒下,想完全架空我不成!”
糜竺气的指着糜芳的鼻子,对着他说出了这番诛心的话。
而糜芳在听完这番话后,立马吓得面无血色。
天下间他最怕二人,一人是刘备,另一人便是糜竺了。
更何况在看重纲常的当世,糜竺对他的指责可谓是十分重了。
一旦糜竺这样的指责流传出来,那他本就不算太好的名声,可就真的彻底臭掉了。
只是糜芳虽有心想辩解,但他的一些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糜芳的品格在一众元从中,可以说是垫底的差。
但他同时又是个看重亲情的人,如果糜竺骂他两句能出气的话,那他愿意让糜竺骂。
而糜竺见糜芳在他的指责之下并不还口,他很快就将矛头转向糜威。
“孝,是人之大伦。
你身为我的儿子,却帮助你的叔父一起欺瞒你的父亲,这难道算的上孝吗?
我生你,育你,扶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糜竺这两句直指孝道的反问,瞬间击碎了糜威的心防。
在当世再如何的铁血男儿,也担不起不孝的指责呀。
糜威的眼睛一下子通红,他脸上羞愧、悔恨,自责的神色不断转变。
但最后他也是不敢出言为自己辩解,只是不断向着糜竺叩头请罪。
糜竺的性情一向是温和的,他很少对家人有过如此严重的指责。
但今日他却如此做了,由此可见糜竺现在心中的怒气有多深。
只是糜竺在看到他连续斥责糜芳与糜威后,两人都未对他的指责做出回应,精通人情世故的他,又岂会不明白糜芳与糜威的苦心呢?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或许他的大限就在这一段时间了。
所以在这种关头,糜芳与糜威才会想向他隐瞒消息。
他们为的只是让自己安心养病而已。
自己因为家人受抨击而大发脾气,他们因为家人而甘愿冒大不韪,这两种行为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因为知道糜芳与糜威的苦心,所以在指责二人之后,糜竺自己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将自己的身体斜靠在榻沿,他的手中正紧紧攥着那封由心腹誊抄来的诏书。
糜竺举起手中的诏书,拍着身下的木榻大声问道:
“今子晟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二人有何计策助他度过这个劫难?”
或许在没知道诏书的内容之前,糜竺心中还不会担忧。
但在知道诏书的内容之后,糜竺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了。
面对糜竺的询问,这次糜芳与糜威终于给了一些回应。
他们抬起头看向糜竺,然后一起脸露深切担忧的齐齐摇头。
见到糜芳与糜威的这副反应,糜竺气的直接将手中的诏书朝着两人的身上扔去。
其实这也不怪糜芳与糜威没办法,主要是术业有专攻,糜芳擅长做生意,糜威擅长训练兵卒。
至于政治上的波诡云谲,他们实在是没有那副心性有好的办法应对。
而糜竺之所以会生气的扔诏书,就在于糜芳与糜威二人明明没有好的办法,却还是不将这件事告诉他,询问他的看法。
最后还是糜芳大着胆子回了一句:“陛下与丞相钟爱子晟,想来他们会维护子晟的。”
听到糜芳的这句话,糜竺心中的怒气更甚。
“陛下与丞相再如何钟爱子晟,但他们是子晟的家人吗?
子晟莫非是孤寡一人不成!
旁人的钟爱与信任,终究是锦上添花,唯有家人的无私支持,才是亘古不变的雪中送炭。
我数十年来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让家人在乱世中有所依靠,可现在你们却将希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糜竺的语气中充满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只是现在并非是只顾着责怪糜芳与糜威二人的时候,糜芳与糜威二人想不出办法可以帮助糜旸。
但糜竺有。
糜竺看向糜芳,他对着糜芳言道:“近来益州都处于动荡不安中,想来子晟肯定也会得到这个消息。
你现在马上书信一封,令人快马送去给子晟。
你在信中告诉子晟,无论发生任何事,在陛下没有明诏之前,都不要回成都。
这一点一定要记住!”
糜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着重在“无论发生任何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听着糜竺那带有深意的嘱托,又看了看糜竺那苍白的脸庞,糜芳似是预料到什么一般,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不过在刚才糜竺的点醒之下,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在嘱托完这件事之后,糜竺又转眼看向糜威。
“今日你休沐结束后,明日一大早就持我的印信,将宫中的守卫增加一倍。
并且务必要保证宫中的领兵将领,上到校尉,下到一小小的屯长,都要是受过我提拔的人。”
若说糜竺的第一个吩咐还算正常的话,那么糜竺的这个吩咐,可就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
糜威用惊讶的眼神看向糜竺。
他现在是虎贲中郎将,本就直接掌握着宿卫皇宫的虎贲军。
而糜竺是卫尉。
虽说东汉时的卫尉与西汉相比,职权已经有所下降,但无论再怎么下降,卫尉依然是掌握整个皇宫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
最重要的是,卫尉还有选拔中下级武官的权力。
在有着这两项权力之下,糜威凭借着糜竺的印信,要想做到他所吩咐的那一点,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能做到是一回事,要这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糜竺给世人的印象一向是与世无争,雍容敦厚的。
以他的性格突然下达这么一个带有进攻意味的命令,实在是大大出乎了糜威的意料之外。
不过糜竺既是糜威的父亲,又是他的上司,所以面对糜竺的命令,糜威只能一拜领命。
只是从糜威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心中有着一些担忧。
糜威的情绪瞒不住糜竺,他知道糜威在担心什么。
无非是在担心刘备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感想。
不过糜竺能这么安排,那他肯定是早就想过这一点了。
糜竺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印信,将他交到糜威的手中,然后对着他言道:“放心去做吧,万事有我。”
当糜威听到糜竺的这句话后,脸上的担忧神色瞬间消失不见。
或许在旁人眼里,糜竺一直是很低调的一个人。
但是他却知道,东海糜氏能有今日,糜竺是最大的功臣。
甚至刘备对糜旸的信任,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是糜竺的侄子。
最后糜威双手恭敬地从糜竺手中接过印信。
在将印信交到糜威手中之后,糜竺看着身前的糜芳与糜威二人,让他们先行退下。
糜芳与糜威二人只以为糜竺是想休息了,于是他们便马上退出了糜竺的寝室之内。
等糜芳与糜威二人带着大部分人离开之后,糜竺的寝室中只剩下一位医者。
在汉代,许多医者的医术都是不外传的,所以庸医也是十分之多的。
由于这点,当世很多家族都会习惯性的奉养一个知根知底的医学家族。
这样在他们为自己治病时,自己也会感到放心。
一直侍立在糜竺榻旁的这位医者,便是如此的身份。
正因为如此,在刚刚糜竺与糜芳二人商讨事务时,这位医者才不用避嫌。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糜竺看着榻旁的那位医者,问他道:
“可有办法,在那一日大朝会之时,让我能下这面床榻?”
糜竺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颇为淡然,但这句话落在这名视糜竺为主人的医者耳中时,却让他的脸上浮现不忍的神色。
“有,倒是有。
只是......”
这名医者的话语中充满着劝诫的意味,不过他的话还未讲完,却被糜竺微笑着摇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有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心中已经有所计较的糜竺,对着医者言道:“那便去做吧。”
糜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
好似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一般。
而尽管有心劝阻,但这名医者实际上只是糜竺的家奴,所以最后医者还是将想说的话都咽入口中。
他在对着糜竺一拜后,便下去准备去了。
等医者离开后,寝室内就只剩糜竺一人。
见终于没有他人在,糜竺强撑着的半立的身体陡然之间倒在床榻上。
在完全倒在床榻上后,糜竺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的脑海中在快速思考着他接下来还需要做些什么。
天下间谁最了解刘备呢?
除去关羽与张飞之外,陪伴刘备一同走过数十年风雨的他,对刘备的了解也同样不低。
甚至因为他善于察言观色的本领,在某些方面,他比关羽与张飞更加了解刘备。
刘备会向世家豪强低头吗?
这件事糜竺是第一个不信的。
而在理清这一点后,猜出一些事也是顺其自然的事了。
糜竺是忠臣。
既然是忠臣,那么刘备若想拔刀,那么他就要为刘备想出一个拔出利刃的由头。
这也是他保护糜旸的方式。
在糜竺心中,家国是可以两者兼顾的。
想到这,糜竺脸上流露出一些安然的笑意。
“见礼当世,我之循臣。”这是刘备对糜竺的评价。
或许在刘备心中,糜竺是个安分守己,从不会主动讨要些什么的人。
只是人之将死,他糜竺在离开这个世间之前,恐怕要“逾矩”一次了。
...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的刘备召开大朝会的日期已经到来。
在这一日,成都中上到刘备这个帝王,下到有资格参与大朝会的任何一位朝臣,都早早的起床梳洗。
今日对他们来说,都非常重要。
刘备创立的大汉是与世家共治天下,还是与贤才共治天下,就看今日大朝会的结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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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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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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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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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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