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很远。
不久后糜旸率领着百余骑兵,就来到了成都城东门。
在来到成都城的东门之后,糜旸这百余精骑被成都城的守卒所拦下。
但城门处的汉军在检查过糜旸的身份之后,立马就放了糜旸这百余精骑入城。
在得到放行之后,糜旸领着身后百余精骑朝着成都城内而去。
不需要任何人带路,在成都城中生活了几年的糜旸,对周群的府邸很是熟悉。
而城门校尉在放糜旸入城之后,脸上浮现了凝重之色。
这名城门校尉名句扶,字孝兴,巴西郡汉昌县人。
句氏在汉昌县是大姓,句扶为人宽厚,且忠诚勇敢,因名声被举荐担任这成都城的四方校尉之一。
句扶发现了糜旸领兵去往的方向,正是城中益州士族所聚居的冠盖里。
看到这一幕,他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而他的脸上的凝重之色,被他身旁的副将所察觉到。
副将并不知道句扶为何会流露出这种神色。
糜旸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近来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在知道糜旸的功绩之后,副将心中对糜旸是很佩服的。
大王麾下有这种名将,不是应该是益州的幸事吗?
为何校尉会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在副将的问询之下,句扶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他的副将出身不高,并不知道一些在成都城中的隐秘之事。
但是句扶却很清楚,以往糜旸在成都所引发的那些事,“张裕逆案”至今还是众多蜀中士族心中的一根刺。
现在句扶看到名声大噪的糜旸,领兵朝着冠盖里而去,他心中不禁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希望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吧。
冠盖里,位于成都城中城西的位置。
冠盖者,官吏的帽子和车盖也。
故而住在冠盖里中的大多都是成都城中的达官贵人,而这其中的大多达官贵人,又基本上都是蜀中背景的士族,故而冠盖里又被时人称为“蜀里。”
入蜀里,即可知蜀中诸望。
而若不居住在蜀里,纵使在蜀地再有名声,亦不过庶民之望也。
当糜旸带着骑军来到冠盖里的里门时,看着那幽深宽敞的里巷,看着里巷两旁一座座表面光鲜亮丽的宅邸,他脑海中浮现起了往日在成都中的见闻。
在这无数人仰望、向往的光鲜亮丽之下,不知掩盖着多少血腥罪恶。
...
在冠盖里的一座高门大院中,现任益州儒林校尉的周群,正在府中的庭院中与一位年轻人对饮。
周群,字仲直,巴西阆中人。
周群年少时随父周舒学习占验天算之术。
周群的父亲周舒,年少时跟随广汉杨厚学习经学,名亚董扶、任安,乃是蜀中有名的大学士。
周群年少时跟随周舒学习,专心于占验天算之术。
周群在阆中的庭园中建有一座小楼,周群家境富裕,有许多奴仆。
周群常令奴仆轮流到楼上观察天上的灾变征兆,刚一发现云气,奴仆就告诉周群,然后周群亲自上楼观察云气,不论早晚日夜。
所以凡有气候变化,周群都能亲自看到,由是他的预言往往得到应验。
因为此,周群的名声开始显闻,后来又因为家族声望,周群被刘璋聘任为益州师友从事。
在刘备拿下益州之后,为了得到益州士族的支持,刘备便任命周群担任儒林校尉。
今日乃是汉中王刘备王驾归来的日子,周群身为蜀中一地的儒林翘楚,以抱病为由不去迎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对外宣称抱病的他,现在却悠然自得的在自己庭院中饮酒作乐。
成都地处盆地,空中水气充足,故而每到冬季,成都中的天气相比于北方各地,显得更为阴冷。
为了驱散身体中的阴冷,每逢冬季时节,成都城中的士大夫都会每日温酒暖身祛寒。
就算最近成都城中已经渐渐步入了春季,但成都城中的那些士大夫依然还保持着这个习惯。
身前桌案上的炭炉上,酒壶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散发出阵阵热气。
鼻间嗅着那飘荡在空中的酒香,周群的脸上浮现了陶醉之色。
他看着对面的一位年轻人言道:“佳酿在侧,俊才对坐,可谓人间一大乐事矣。”
对坐在周群对面的年轻人,乃是近来在蜀中一带声名鹊起的谯周。
谯周,字允南,巴西郡西充国县人。
谯周出身巴西郡的冠带大族,其虽幼年丧父,但因为在家学的熏陶下,却少读典籍,精研六经,颇晓天文,自成年之后,他的名声渐渐响彻成都。
谯周被许多蜀中本地士族,誉为将来蜀中的士林领袖。
今年方才及冠的谯周,面对对面蜀中大儒周群的称赞,脸上浮现谦逊之色。
他对着周群微微一拜道:“周公谬赞了。”
对于谯周的谦逊,周群脸上浮现笑容。
他对蜀中的这個优秀后辈,真是越来越喜欢。
周群举起食案上的一张木勺,从酒壶中勺起一勺酒倒入谯周身前的酒杯中,而后对谯周言道:m.χIùmЬ.CǒM
“近来王宫中有传言,说葛氏听闻允南的名声,有意要征辟允南,入大司马幕府担任劝学从事一职。”
“吾虽对葛氏执政不满,但允南若能入大司马幕府,亦不失为一条好的进身之阶。”
自糜旸走后,谯周在成都城中的名声愈发响亮,俨然成为成都城中年轻一辈的翘楚。
在这种名声之下,谯周会引起诸葛亮的注意,被征辟入府实属常理。
而方才及冠,就能担任劝学从事一职,对于一般士子来说,这起点不算低了。
但谯周在听完周群的话后,脸上却并没有浮现什么喜色。
二十岁的劝学从事,放在一众蜀中俊杰当中,这起点自然是很高了。
但相比于糜旸二十岁就封侯拜将,谯周的劝学从事之位,就显得毫不起眼了。
想起当初在成都中,处处与其作对,又处处压其一头的糜旸,谯周的心中实在提不起什么喜色。
相比于糜旸已经在天下之间名声大噪,而他谯周,再过有名,名声最多亦不过是流传在蜀中一地而已。
看见谯周脸上不喜却反而有愁闷的神情,知晓往事的周群心中猜出了谯周为何会如此。
想起那个年轻人,周群心中亦十分不喜。
他对着谯周言道:“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当年糜旸在成都时,便太过显露锋芒,飞扬于王都中,最后还不是黯然入荆。”
“今糜旸虽因公安一战而天下闻名,被天下人寄予厚望,然过慧易夭,吾观糜旸面相,此人寿禄必然不永。”
“允南,做人不能只争朝夕,应该着眼未来。”
“只要你能砥砺自身,着眼未来,将来的成就不一定会下于糜旸。”
在周群这么说完后,谯周的脸上方才浮现郁结纾解之色。
周群乃蜀中大儒,在蜀中名声远扬,而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本事,便是推演未来之事,周群之推演,很少有失算的时候。
因此当周群预言糜旸寿数不长时,谯周心中难免起了期待。
年轻人皆争强好胜,特别是对于谯周这种年少闻名的人来说,谁也不想一直被一个人压了一头。
在心中的郁闷纾解之后,谯周看向周群,对周群言道:“仲直公今日抱病不去迎接大王,以仲直公之名望,难免会有小人在大王面前进谗言。”
“还望仲直公多加小心。”
面对谯周的提醒,周群却发出一声冷笑,他反问谯周道:“无德之主?吾为何要去迎接?”
在周群的这个反问之下,谯周沉默不语。
以周群的名声,他有底气敢非议刘备,可他并没有。
谯周深知周群口中所说的刘备无德,指的是什么。
周群端起身前的一杯酒杯,而后他对着谯周言道:“古往今来,圣主治国者,无一不重德教,轻刑罚。”
“但自刘备治益以来,他在诸葛亮的蛊惑下,重刑罚,施暴政,顾小民而轻士大夫,弄得益州一地怨声载道。”
“以严法酷律治民,这难道是明主所为吗?”
“因一都江堰,因一《蜀科》,你我多少故旧好友,死在屠刀之下。”
“当年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罢省诸法而收关中民心,今刘备为高祖后裔,却不从祖训反而反其道而行之,如此暴政必不能久矣。”
周群边说边喝完手中的酒,方才至现在,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在酒精的麻醉下,周群似乎想起了越来越多对刘备及诸葛亮不满的往事。
因为《蜀科》,他再也无法利用都江堰为他家族谋利,扩大他家族的产业。
因为《蜀科》,他在成都的产业遭受重创,许多田亩、佃户纷纷从他的手中被划走。
因为《蜀科》,他家族中许多优秀子弟被治罪,或杀或流放,令他周氏名望越发衰落。
而这一切,都是刘备与诸葛亮造成的。
他将酒杯重重敲击在身前的桌案上。
酒杯撞击桌案,发出一声重响,随即周群口中充满恨意地说道:“况且,南和何辜!”
见周群提起那个名字,谯周脸色大变,想提醒周群慎言。
但在酒精的麻醉下以及觉得在自家府内,所以周群已经忘记了“君子慎独”这四个字。
“南和乃蜀中名士,却因为一句谶语而惨遭屠戮,这难道是吾等当初希望的明主该做出来的事吗?”
“早知如此,当初吾等不如扶保刘公死守成都,守卫家园,南和亦不会遭此横祸也。”
周群以为在自家府中及信任的晚辈面前,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言语。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出这番话时,一位年轻将军带着士卒正好进入了他的庭院之中,将他的怒吼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正是刚刚赶到的糜旸。
坐在周群对面的谯周看见那熟悉的面庞出现,他脸上浮现了惊骇之色。
他现在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被诸葛亮迎至王宫中宴饮吗?
糜旸在初入庭院之中,就听到了周群的言语,他的眉头下意识的一皱。
在糜旸进入庭院之中后,他身后的士卒亦齐齐上前将在座的周群与谯周给围住。
身后甲胄碰撞的声音以及谯周脸上那惊骇的神色,终于令周群反应过来不对。
他转身朝着身后看去,当看到糜旸正按剑站在他身后时,周群手中的酒杯不禁吓得跌落在地。
酒杯落地一路翻滚,最后滚到了糜旸的鞋履边上。
佳酿散了一地,糜旸弯身从地上拾起那个酒杯,手中握着还散发着余温的酒杯,糜旸看向周群言道:
“仲直公,好久不见。”
“听说你今日病了,却没想到还有这种闲情雅致,冒着病痛与允南在寒风中一同饮酒作乐。”
糜旸虽脸带笑意说出这番话,但谯周与周群都从糜旸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善。
如今在庭院中饮酒的两人,糜旸都认得,说起来,这两人还是当初他在成都城中的“老相识。”
虽然记忆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看着糜旸突然带兵闯入他的府中,并且语气还颇为不善,周群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他对着糜旸怒斥道:“糜子晟,虽然你现在已经封侯拜将,职分在我之上,但你擅自带兵闯入吾府中,也太过狂妄了些。”
“吾必要上奏大王,参你恃宠生娇,狂妄无礼之罪过。”
面对周群的怒斥,糜旸毫不在意。
这么久没见了,周群还是如往常一般,只会狐假虎威,无能狂怒。
而谯周见状,他虽不如周群一样仗着己身的名声对糜旸怒斥,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起身对着糜旸言道:“糜将军,仲直公德高望重,你这样贸然带兵闯入仲直公府邸,有失礼之嫌,还请速速退去。”
直到这一刻,谯周与周群都以为,糜旸乃是因为以往过节,在衣锦还乡后特意带兵来周群府上耀武扬威的。
正因为是如此觉得,周群虽在糜旸突然到来后有着失态,但他很快就将这种失态掩饰下来。
虽说糜旸现今与以往相比,身份有着天大的变化。
但周群坚信,凭借着自身的名声,饶是汉中王往日里亦要重他三分,何况糜旸。
糜旸在听完周群与谯周的话后,不但没有退去,反而下令周围士卒将周群带走。
在身边士卒上前要带走周群之时,谯周想要上前阻止,但他的行动却被糜旸的一句话所阻止。
“奉王命,擒拿周群面见,敢有挡者杀无赦。”
糜旸的这句话语,让谯周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让周群的脸上亦浮现了恐惧。
在离去前,糜旸看了一眼历史上的这个带投大哥。
糜旸深沉的眼神,加上他身上从战场携带而出的恐怖气势,瞬间吓得谯周跌坐在了身后的坐席上。
犹如一只燕雀见到了鸿鹄一般。
在不知鸿鹄之威势时,燕雀会妄想与鸿鹄争锋,但一旦见到鸿鹄真容,一切都只是笑话而已。
跌坐的谯周看着周群被如狼似虎的士卒带走,他脑海中浮现当年的那一幕。
成都,又要乱了吗?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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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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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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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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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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