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这声音后,韩当脸上浮现大喜。
那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满心担忧的吕蒙。
韩当立马奔到吕蒙的床榻前,而后在他的榻前跪倒。
“大都督。”
韩当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声。
如今榻上的吕蒙面色惨白,形容消瘦,与他往日中形神壮朗的形象简直有着天差地别。
看着往日中意气风发,为江东屡次开疆扩土的名将吕蒙因为被病痛折磨,而落得如今这副鬼样子,韩当心中悲不自胜。
这一幕,年老的韩当已经见过三次了。
一样的形容枯槁,一样的气若游丝。
江东这是怎么了!
而当韩当奔到吕蒙榻前跪倒,并且口呼大都督时,军帐内的百位将校都意识到了吕蒙已经醒来。
于是乎他们纷纷上前来到吕蒙榻前看望,因为情绪激动,百余人将吕蒙的榻前挤得满满当当的。
但病人本就需要空气流通的环境。
这百人一下子冲到吕蒙榻前,无疑让吕蒙身前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
于是乎,刚醒来的吕蒙躺在床榻上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吕蒙的咳嗽令韩当吓得不知所以。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吕蒙醒来,要是因为这咳嗽吕蒙再晕过去了,那么他得懊悔死。
于是韩当斥退了大部分江东将校,只留下些许身份不低的江东将领跪在吕蒙榻前探视。
而果然在斥退了大部分人之后,因为空气得到流通,吕蒙的咳嗽渐渐停止了。
躺在床榻上的吕蒙,只觉得他身体中无有一处不疼,但就算如今面对着如此病痛,吕蒙还是强撑着力气。
他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看向韩当问道,“吾,吾晕了多久了。”
吕蒙因为身体虚弱,他的语气不仅显得很是漂浮,甚至一次都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着咬咬牙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吕蒙的问话,韩当当即回答道,“已经三日了。”
知道自己已经晕厥三日后,吕蒙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他强撑着想让自己起身,但却因为病体难以支撑他的动作,所以他最后又重重倒在了塌上。
这一幕不仅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而且还吓坏了一旁的虞翻。
虞翻作为在场的医者之一,他立马上前按住吕蒙,不再让其有所异动。
“大都督,你身体本就虚弱,这时不宜妄动。”
虞翻劝告的话语传到吕蒙耳中,但吕蒙却对这点并不在意。
虽然他再想起来,但这时他不仅被虞翻按住,身体中也没多少余力了。
因此吕蒙只能躺在床榻上,不停喘着粗气问韩当道,“糜旸可有异动!”
见吕蒙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关心着战局,韩当心中又是一阵愁苦。
他屈身握住吕蒙冰冷的双手回答道,“没有。”
“这三日来,我军与糜军互不相犯。”
听到公安城中的糜旸并没有什么异动,吕蒙这才放下心来。
他就怕在他晕厥的这三日里,糜旸又使出什么诡计。
随后吕蒙看向现在在场的江东诸将,都是他可以信赖的心腹之后,他命亲卫逐走了其余医者,就留下了虞翻一人。
在闲杂人等都不在后,吕蒙强撑着身体对着跪在他榻前的江东诸将言道,“吾病重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半分。”
“尤其不能被糜旸所知。”
面对吕蒙的这个最大担忧,韩当等江东诸将纷纷点头。
这个道理他们又岂能不懂。
两军交阵,敌军士气如虹,己方主将却病重难以下床。
一旦这個消息被糜旸知道,那么谁知道对面那头鹿又会想出什么诡计。
以目前江东大军的军心士气,要是再经历一场大败,那就离崩溃不远了。
正因为懂得这个道理,所以韩当之前就下令封锁诸营,不得任何人进出,以免营中的消息走漏。
在吩咐完这点后,吕蒙却突然发现了在场的江东诸将中,有一人不在。
以那人的身份与地位,他若在大营中,不可能会不来看望自己。
想起晕厥前派他去执行的那个任务,吕蒙的心中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他问韩当道,“幼平呢?”
没想到这时吕蒙会突然问起幼平,韩当等江东诸将脸上都浮现起了悲伤之色。
但韩当等人并没有告诉吕蒙,周泰已于昨夜在营中伤口崩裂而亡的事。
他们怕刺激到吕蒙。
但可惜,吕蒙虽病重,他的智慧还在。
他一见到诸将脸上那悲伤的神色,吕蒙就猜出了周泰最后的下场。
想到此,吕蒙只觉五内俱焚,一些血液已经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
这一幕令在场的诸将大惊失色,他们急忙呼唤虞翻给吕蒙察看,但却被吕蒙所阻。
吕蒙脸上浮现愧疚之色仰天长叹道,“吾对不起至尊,对不起子敬呀。”
“当初子敬临终前力推吾,可以接替其执掌大军。
吾如今不但不能完成其遗愿拿下荆州,反而一夜连丧我方三员大将。
吾将来有何面目去地下,去见公瑾、子敬。”
时至今日,江东早年间骁勇善战的将领很多早已不在。
如今在吕蒙的指挥下,一夜之间又接连损失黄盖、蒋钦、周泰三员宿将。
这对江东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江表十二虎臣,如今还剩下几人?
在知道周泰也已经战死后,吕蒙心中对糜旸的恨已经达到极致。
但他知道这时不是恨糜旸的时候。
如今因三员大将战死的消息,势必己方士气已经低落不已。
公安已经是不可能拿下的了。
为今之计,唯有退兵回江东,令剩下的八万余大军休养生息,恢复士气,以图来日领兵再来。
在心中已经有所决断后,吕蒙对韩当言道,“你即刻休书一封,令陆口伯言领兵前来接应我军。”
当初吕蒙为了麻痹关羽,便设计称病回到建业。
他令如今在江东中名不见经传的陆逊,代替自己驻守陆口。
而且为了演戏逼真,吕蒙还将当初鲁肃留给他的,驻守陆口的精锐一并交给了陆逊。
虽然兵力并不多,但亦有近万。
吕蒙之所以会让陆逊带兵前来接应,乃是因为现今江东大营中,兵力虽还有八万多,但这八万多大军胆气已丧。
若有所万一,八万多大军所发挥的战力,可能还没陆逊手中那近万,一直休养生息的精锐强。
有这样的一支精锐负责殿后,吕蒙才能放心的带着大军徐徐退回江东。
那支精锐原本是周瑜的部曲,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后在周瑜死后,这支精锐由鲁肃与吕蒙陆续接手。
在三任名将的调教下,那近万精锐论战力不可小觑。
而当听到吕蒙这么说之后,在场的江东诸将就知道,吕蒙这是起了退兵的心思了。
在明了吕蒙的心思之后,诸将心中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现今的他们,都不想在这公安城外呆了!
看到自己流露出退兵之意后,诸将脸上油然浮现的放松之色,吕蒙心中唯有一片苦楚。
这还是他当初从寻阳城中,带出来的精兵虎将吗?
在吩咐完韩当这件事后,吕蒙又将目光看向了一人,对其言道:
“义封你胆守有余,在我无法起身安排军营守备的这些日子里,就由你负责此事吧。”
被吕蒙付以重望的这人,名朱然,现任偏将军。
朱然是江东重臣朱治的义子,除了这不同寻常的家族背景之外,他更是孙权的发小。
因此在孙权的提拔下,哪怕他没立过什么大功,如今也位居将军一列。
要知道身为江东大都督,立下许多战功的吕蒙,现在也仅仅是虎威将军而已。
朱然没想到自己突然会得到吕蒙看重,被委以守营大任。
但胆气豪壮的他,也不会拒绝吕蒙的这个任命。
朱然在床榻前,对着吕蒙一拜:“大都督放心,有然在一日,定不让大营有失。”
有着数倍于糜旸兵力的吕蒙,现今不想着进攻公安,却反而担忧着糜旸率军出来攻打大营,这一幕是多么的搞笑。
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吕蒙的这个安排很有必要。
因为士气枯竭的八万大军,听起来人数虽多,但也只是听起来人数多而已。
特别是己方主将,还处在随时都会死去的边缘。
观这帐中的各位江东宿将,脸上都流露着早日回归江东之色,将领尚且如此,何况麾下士卒乎。
在安排了这两件事之后,病重的吕蒙脸上浮现了疲累之色,他令诸将都出去,他要歇息了。
虽说吕蒙如今还是病重的状态,但他毕竟醒来了,这让这些江东将领心中都了一些底。
而在韩当等诸将出来后,帐外的一些位份不高的江东将校就齐齐围了上来,他们想打听吕蒙的身体状况。
为了安抚众人,韩当只能宣布谎言,吕蒙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不日即可下床。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脸上都浮现了欢呼之色。ωωω.χΙυΜЬ.Cǒm
虽说在吕蒙的领导下,他们取得了那等大败,但是吕蒙的威望还是有的。
有他在,总比群龙无首,军心动荡好的多。
只是在许多将校中,还有一部分人明显对这个消息表示怀疑。
若是好转了,为什么不大会诸将安抚人心?
况且,依他们之前在帐中观察得到的吕蒙的病态,那根本就不像是能好的了的。
在韩当的宣布消息之下,有人相信,有人怀疑。
一整片江东大营,这时如深不见底的大海一般,底下有无数的暗流在涌动着。
人心浮动,自吕蒙倒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可抑制的产生了。
在帐内的吕蒙,在遣退诸将之后,他转眼看向他唯一留下的虞翻,对其言道:“还劳烦仲翔为吾捉笔,吾要写一封信给至尊。”
在方才在场的诸人之中,唯有身为医者的虞翻最清楚吕蒙的身体状况。
看着这个重新重用他,对其有提拔之恩的大都督,此刻已经气若游丝,虞翻的眼中已经布满了泪花。
“唯。”
轻轻应声后,虞翻来到一旁的书案后,铺开纸笔,等待着吕蒙的口述。
“至尊在上,臣蒙顿首以拜:”
“公安已不可得......”
...
在数千里之外的建业城中,孙权正在换上新牌匾的骠骑将军府中,与一位近臣对弈着。
这位与孙权对弈的重臣名是仪,乃是孙权如今最宠信的几位大臣之一。
是仪,本名氏仪,字子羽,北海郡营陵县人。
是仪,本姓氏,他起初担任县中县吏,后在郡里任职。
那时郡相孔融嘲弄他,说“氏”字是“民”无上,可改为“是”。
是仪于是就改姓为“是”。
后来是仪为了避乱辗转来到江东,先依附刘繇,刘繇被孙策击败后,是仪就迁居到会稽。
孙权承继江东后,听说了是仪的名气,于是他亲自征召是仪为官。
是仪出仕孙权后,得到孙权的亲爱重用。
是仪虽然十几年来官位不显,但其长期留在孙权身边,负责为孙权筹划军机要务,很得到孙权的信任宠信。
吕蒙两次奇袭荆州,是仪都是孙权身边的大力竞争者。
在孙权的寝室内,孙权正在思考着棋盘上下一步该如何走,但心中有着心事的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江东善战之将众多,善弈之辈也很多,例如当年的江东之主孙策,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偏偏,孙权既不善战,又不善弈。
只是虽然棋艺不精,但一生都在追赶孙策脚步想要超越他的孙权,却对孙策擅长的弈棋一道十分热衷,每逢闲暇之余,都会找近臣对弈。
在近臣面前,江东之主孙权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和。
见自己想不出,于是他就将棋子放下,长叹一声道,“精神不在,何能胜乎?”
见孙权发出如此感慨,是仪拱手言道,“至尊可是为公安战事而烦恼?”
是仪一言说出了孙权心中最大的担忧,孙权也不有所隐瞒。
“当初孤命子明率十万大军出征公安,心中虽有所犹疑但并不担忧。”
“后前方战报送来,言叔武战败被擒,孤虽气叔武不中用,但亦惊叹汉鹿不好对付。”
“有汉鹿这善战之辈守城,孤心实不能安定。”
其实孙权还有一点没说,那便是如今建业城中渐渐流传起了一些谣言,这也让他心中不安。
是仪看着孙权流露出的不似作假的担忧之色,他陷入了沉思。
跟随孙权身边多年,他太了解孙权的性格了。
孙权心情好的时候,对任何人都颇为和善,甚至不介意暴露自己真性情的一面。
但要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哪怕是对亲人也会极尽挖苦之能事,并且脾气异常暴躁。
性格多面,是他这个主君的最大特征。
就像对糜旸,之前孙权因为被糜旸欺骗,孙权气的一直喊了要烹了他。
但当冷静下来后,孙权也因为糜旸的能力,感到赞叹,称其为汉鹿。
所以哪怕如今孙权对其有“真情流露”之感,是仪也不敢丝毫放心。
心思谨慎机敏,是他能在孙权身侧这十数年来一直恩宠不衰的缘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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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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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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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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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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