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惠去接的,先到小班接孜孜,再去大班接孟既明,回家路上本来没哭,到家门口看见孟既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揪着大哥的手指头就往家里跑,跑到房间里面崩不住大哭起来。
三岁多的女孩子不算爱哭,就是说话晚,不愿意张嘴,偶尔说上两句颠三倒四含混不清,但是家里的每个人都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顾惠说,就因为大家太知道她要什么,根本用不着她把话说出来就全都解决了,自然不急着开口。
可是出了门就要被人笑话,一个小朋友指着她笑,便有好几个围过来一起笑。
小女孩脸皮薄,幼儿园里憋了一天愣是没再张嘴,连晚饭都没吃,老师喂都喂不进去。
接园时老师把这个事和顾惠说了,眼见着兄弟俩和自家闺女跑上楼没了影便也不再管问,孟既景有办法。
进了屋仍是哭,孟既景坐在地上看着她哭。
隔一会递过去一张纸巾,小小的手接过去在脸上仔细地擦,然后再换一张。
孟既明围着转了好几圈,被他哥拽过去坐下,急得叫了一声:“别哭了!”
真就没了声。
连吸气都轻轻的,然后……打了个嗝,吓的。
接连不断的打嗝,还得回答问题。
孟既景问:“有人抢你玩具?”
孜孜摇头。
孟既明问:“有人打你?”
摇头。
孟既明坐不住了,强忍着又问:“有人骂你了?”
安静了好一会。
突然,打了个嗝。
二哥好凶,孜孜连忙用手捂住嘴,摇着小脑袋。
孟既景把她拉到近前,缓慢轻声地问:“有人说你,笑话你了。”
头点得不情不愿,委屈巴巴的,倒是没有进门时那么激动了。
一张小脸像吹了气,肉鼓鼓的。
他想告诉她,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了可以不用理他们,玩自己的就好,但是小孩子之间的恶意其实没有那么多,心直口快的碰上了敏感内向的,可是时间长了就会变质,还是要解决,不然以后会更加难过。
不等他开口,孟既明已经爬了起来,伸手就往小肩膀上推过去。
咣一声,就仰在地上了。
地毯足够厚,还是磕疼了。
自己家哥哥动的手,孜孜想不明白,翻了个身就爬起来了,捂着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支支吾吾地说:“大哥,二哥,打我。”
孟既景嗯了一声,把她抱到床上站好,又把弟弟拉过去站在床尾,对她说:“打回去。”
她不敢,想都没想过。
孟既明又推了一把,小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直挺挺仰在床上。
这回没磕疼,一骨碌就爬起来了,以为在和她玩,眼泪还挂在脸蛋上就咯咯地笑起来。
“傻子。”
特别小一声,孜孜就不笑了,攥着小拳头瞪着眼睛。
孟既景往床上一坐,用手撑住小小的后背,也小声地说:“孜孜,有人说你是傻子,怎么办?”
没有回应,就那么气鼓鼓地瞪着孟既明,眼睛溜圆。
兄弟俩异口同声:“打他。”
孟既明一边说,还一边又去推她。
后面有人撑腰就没再摔倒,努力站直了却也没有还手。
反复了几次脸都憋红了,孟既景忽然站起来离开床边,人就又翻过去了,把她自己给吓了一大跳,望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快速地爬起来,朝着床尾冲过去一把推在孟既明脸上。
两个人都没站稳,一个往前扑,一个往后仰。
砰一声,孟既明摔在地上,孜孜趴在他身上,脑门撞在嘴上。
孟既明差点哭了,牙齿硌破了唇肉,后脑勺肿了个包,稚嫩的小脸上被纤薄的小指甲抓了好几个小血道子,就像被猫挠花了,眼角附近还被抠掉了一小块皮肉。
孜孜摁着他爬起来,坐在肚子上面,看看极为精彩的一张脸再看蹲在旁边的大哥,有点怕地说:“大哥,二哥,疼。”
“没事,二哥是男人,不怕疼。”孟既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鼓励地说:“孜孜很棒。”
不怕疼的男人才六岁,忍着疼摸了摸被牙齿硌红的小脑门,一道粉红色的小月牙,含泪夸道:“孜孜很棒。”
被夸的小小姑娘又笑起来,突然凑过去在出血的眼角亲了亲,又接连地呼着气,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一边学着大哥的语气鼓励地说:“二哥很棒。”
二哥上药的时候就不太棒了,龇牙咧嘴是真疼。
孜孜自告奋勇要帮忙,孟既景就把她抱在腿上,把沾满了碘伏的棉签放在她手里,指着伤口让她去抹。
女孩子真的和男孩子不一样,小心翼翼地抹上去,还要吹气,边吹边说:“呼呼不疼,二哥不哭。”
奶声奶气的,肉嘟嘟的小圆脸,小鼻尖顶在二哥脸上。
肚子咕一声。
饿了。
手应声一抖,棉签差点戳在眼珠子上。琇書蛧
孟既明猛地仰过去及时避开,用脚丫在圆滚滚的小肚子上踩了踩,“这么鼓,怎么还会叫呢?”
孜孜揉一揉自己的小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没吃。”
也就是她了。
哥儿俩要是敢犯脾气不吃晚饭,那是要挨饿的,只能等着第二天早上。
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好吃好喝什么都有,还有人喂,生怕她饿着。
孟既明不服气,问丁媛:“妈妈,你是不是有一点偏心?”
丁媛用筷子仔细地挑了鱼刺,又用筷子头来回戳了戳确保没有软刺,放在勺子里喂进孜孜嘴里,这才瞅了小儿子一眼,嘁道:“什么叫有一点?我明明是很偏心。”
小儿子还没来得及张嘴,大儿子来了句:“谁让你不是女孩呢,你要是,就偏心你了。”
“所以……”孟既明终于确认,“我是家里最不重要的人。”
丁媛直乐,“你偷着乐吧,那会要能看出你是个男孩,就不要你了,妈妈已经有儿子了。”
“可是我能给你娶个女孩回家。”
小小年纪,哪里学的?
丁媛好奇看他,只见孟既明端坐着说:“顾姨说了女儿要嫁人,儿子不是。”
孟既景把挑好的鱼肉放在丁媛的勺里,眼都没抬地说:“那你长大了把孜孜娶到咱家,就不用嫁出去了,咱妈和顾姨都高兴。”
“行。”孟既明胸脯一挺,骄傲地说:“妈妈,我有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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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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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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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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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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