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先躲在程家,想办法见到齐振恒。
齐振恒因为她这件事进京见过太后,且齐家在清廷有人脉,她想翻案,一定得和齐振恒商量。
只有她找回清白,才能好好活下去,才不会给程家人带来灾难。
程稚文冒死救她,她不能将他的家人推向火坑。
而且她也想尽早离开这里,回江州。
“早。”
男人嗓音一夜未开,低沉沙哑。
沈清回神望向程稚文,对他勉强笑了下:“早上好。”
程稚文掀开身上的薄毯坐起身,俯身穿上皮鞋。
他背对沈清而站,不疾不徐地穿好皮带,穿上西服上衣。
虽然身型清瘦,却依旧宽肩窄臀。
“换一下衣服,三十分钟后我来接你出发去宁波。”
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房间。
沈清迅速下了床,去将房门栓好,换上程稚文为自己准备好的长裙。
头上的清代盘发全解开,简单地将刘海三七分,长发束到脑后,盘成了低低的发髻。
带面纱的羊绒礼帽往头上一戴,遮住她大半张脸,令人无法看清楚她的容颜。
沈清最后检查一遍全身形象,开门出去。
听到声响,站在檐廊下的程稚文回眸看过来,恍惚半晌,说道:“这身打扮很适合你。”
沈清笑笑:“像英国回来的姑娘?”
“像。”
程稚文看着她,走了过来,牵上她的手:“走吧。”
“好。”
俩人乘着晨露,快步离开院子,穿过蜿蜒的回廊,来到大门外。
眼前一条熟悉的城内河,沈清回头看向牌匾。
程府。
马车缓缓走了过来。m.χIùmЬ.CǒM
“快上车!”程稚文低声提醒着。
沈清回神,回过头,就见老许和江深都坐在车前室,笑着看她。
她内心激动,却不敢言语,沉默上了马车。
马车奔出城关,四处全是山。
沈清挪到帘子后,隔着帘子对坐在外头说道:“太好了,你们都没被牵连。”
江深解释道:“沈老板,当初官兵一出现,我们只能躲起来,这般还能去通知齐大人和程先生。”
沈清笑着点头:“我都知道。就算你们不是为了帮我去通知他们,你们只是跑了,我也会很高兴。本来这件事就不应该牵连任何人。”
“您理解就好。”
沈清问:“何飞呢?”
江深道:“他昨夜值了一夜班,早晨去休息了。”
马车往宁波方向狂奔,三个时辰后抵达码头。
程稚文先下车,观察过周围环境,这才撩开帘子:“可以下来了。”
沈清扶着车门,小心翼翼下了车。
江深从马车后取来一只棕色皮箱交给程稚文,程稚文一手提着,一手揽着沈清的肩膀,往前方一艘靠在岸边的邮轮走去。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沈清有点害怕,拉了拉帽子。
程稚文一边观察着擦身而过的人,一边低声交代:“这里到上海得一天一夜,明日晌午,轮船抵达上海,我会在港口接你。江深和其他人会在船上保护你,别害怕。”
沈清稍稍安心:“好。”
她提着皮箱上了船,站在甲板上,望着还站在岸边的程稚文,跟他挥了挥手。
邮轮很快驶离港口,程稚文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沈清转身走进船舱。
邮轮人不多,大部分是白皮肤的外国人,他们或站在甲板上聊天,或坐在船舱里。
沈清将帽子拉低一些,尽量不跟人有接触。
江深走在前头,带着她前往房间。
俩人一路无话。
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沈清才低声问起:“素兰和春菊都没事儿吧?”
“没事,她们已经回了高家,程先生安排了人保护程家人。”
沈清放下心来,喃喃道:“程稚文这次真的帮了我很多。”
江深看着她,一时没说话,忍了又忍,还是说道:“您自从被关入臬司大牢,程先生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为您奔走,食不下咽,差点为您提前行动。”
沈清一惊:“什么叫提前行动?”
江深这回没再往下说了,跟她鞠了一躬,关门离去。
沈清转身把皮箱放到桌上。
然而却没心思休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海,发起怔。
江深说程稚文差点为了她提前行动,其实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程稚文和他身后的组织,要占据这个国家,必然要先推翻清廷。
他应该是见她将被砍头,找不到办法可以就她,所以准备提前发起行动,推翻清廷后,将她救出。
历史有其规律,如果因为她而提前发起侵花战争,那便是改变历史,这样会不会也改变未来,沈清不知道。
但这件事,却也让她心生恐惧。
万一程稚文因为她提前发起战争,改变了历史,那现代的一切很有可能会不复存在……
还好最终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沈清叹了叹气,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皮箱,起身走过去,将它打开。
里头有两套浅金色的真丝睡衣、一套暗红色的掐腰羊绒长裙加内搭。
黑色毛衣下,一截浅米色的蕾丝布料格外明显,沈清把上头的衣物都拿起来——
是两套米色的法式文胸套装。
沈清失笑,将衣服重新放好,关上皮箱。
这年头,文胸在美国都还未普及,要整两套这样成套的法式文胸套装,程稚文估计费了不少劲。
他还是挺了解女性的身体,知道为她准备这个。
……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邮轮在翌日未时抵达上海港口。
沈清彻夜未眠,却不觉疲惫,提着皮箱,随人流走出船舱。
她站在甲板上,看到程稚文和几个扛着照相机的白人站在码头朝这边张望。
将面纱拉低一些,沈清提着皮箱,款款走下邮轮。
程稚文看到了她,笑着迎了上来,张开双臂,抱住她。
几个白人记者架好照相机,开始各种拍摄。
“抱我。”程稚文低声提醒,同时一只手去接过她的皮箱,递给了随从。
沈清犹豫几秒,双臂搭到他背上,虚虚地抱了下。
程稚文很快放开了她。
她以为戏演到这边差不多了,不想,程稚文却是突然捧着她的脸颊,隔着面纱,吻上她的唇。
沈清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接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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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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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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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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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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