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板指着沈清说道:“我说的是这位沈老板啊!”
话刚落,想起沈良也姓沈,看看沈清,又看看沈良:“你俩是?”
沈良笑:“这是我的小女儿,老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陆老板再看回沈清,视线定格在她身上那件粉色的披氅上。
沈清在船上也穿这件披氅。
“不会错!”他激动道,“你就是沈老板!”
沈清却不记得自己见过此人,便就站在那儿没做声。
门外,江深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陆老板激动道:“沈老板,您和克拉克的生意,后来谈成功了吗?”
沈清这才想起来,当初她去宴会厅向克拉克推销时,宴会厅里也有不少华人老板。
想必眼前这位,当时应当也在宴会厅,且是一个头等舱的客人。
思及此,沈清笑道:“没有谈成。克拉克先生对我的货品很满意,但因为细节上的问题,最终没有合作。”
陆老板秒懂,骂道:“这帮英国人呐,太难伺候了!”
沈清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这里人多嘴杂,且还有几个一心想看她栽跟头的,比如沈渝沈澜姐妹俩,她不能让这帮人逮着任何机会陷害自己。
陆老板却不打算停止可以跟沈清攀谈的话题,又问道:“那您后来到了伦敦,把订单谈下来了?”
“谈下来了。第一批卖了一百万件成衣出去,圣诞前刚交了五十万件。”
“卖给英国人?”
“是的,卖给一位伦敦的慈善家。广州福建的客商也要了一些货去。”
陆老板登时就问:“我听说您主要还是想做出口,怎么后来卖给广州福建的客商了?”
“一开始是打算只做出口,但后来去了伦敦,发现并不好做,所以改变了计划。”
陆老板听明白了,朝沈良竖起大拇指:“老沈你这个女儿厉害呐!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在上海开工厂,去伦敦跟英国人谈生意!我在船上,看到她跟英国的贸易商用英文谈生意,我一个大老爷们都服气!”
沈良错愕地看着沈清,难以置信道:“清儿,你在上海开工厂?”
沈清淡淡点头:“是,我在上海和江州都有工厂。”
语气寻常,无半点炫耀和骄傲之意,仿佛这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清儿你……”
沈良看着沈清,就觉得她很陌生。
过去的她,往这么多姐妹面前一站,定已经吓得哆哆嗦嗦,更不说被老太太白眼,定是要哭鼻子的。
可眼下的她,眼神透着男人一样的狠劲儿,人也淡然自信。
细细想来,其实她昨日回到沈家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都不一样了。
只是他没发现。
她在上海江州开了工厂,甚至跑到英国做生意……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会女红女德、乖巧听话的女儿了。m.χIùmЬ.CǒM
沈良怔神间,沈清已经和陆老板走到了一旁。
陆老板小声同沈清商量着:“沈老板,我听说您上海的工厂,有发电机,不知您这个发电机买了多少银子呢?”
说起发电机,沈清才想到还没跟程稚文结算设备钱。
那银票她一直好好地收着,就等着哪一日跟他把账目算清楚了,就把银票给他,不想却是自中秋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沈老板?”
沈清回神,看向陆老板:“不瞒您说,发电机的价格我真记不清,当初一起买的还有其他机器。”
陆老板遗憾道:“说实话,我也想买点机器来试试,这人工效率太低了!”
沈清就问:“您买机器,是要生产什么呢?”
陆老板道:“做那个麻袋,装大米用的。现在的麻袋都是工人一针一线去织去缝,老费劲了!我听说那机器,一天就能做几万个麻袋出来!”
沈良是大粮商,江浙地区的大米,几乎都从他这边出去,因此他底下有许多分销商。
这位陆老板,看来就是他的分销商之一,他每年从沈良这边要走的大米,都得自己准备麻袋分装成一袋袋,然后销往各个粮油商号。
所以他长期需要采购装大米的麻袋,不仅是他,所有从沈良这边要大米的分销商,都需要解决麻袋的问题。
沈清有了主意,看向陆老板,笑道:“你想用机器做一个麻袋,分别需要发电机、织布机和车缝机,一共需要三种机器,不是只买一种机器就能成事的,而且……”
陆老板急道:“而且什么?”
“而且这些机器全都是外文,即便让你买到手,安装和使用又是一个问题。”
陆老板叹气,摇头说道:“看来也是难以成事!”
沈清将当初买到机子、却无法安装成功的事情对他吐槽了下,他越发觉得想用机器做麻袋是远在天边的事情。
沈清趁势说道:“我那个车缝机是美国胜家的,车出来的料子是一点缝隙都没有,我想这种料子车装大米用的麻袋,应当是一颗粮食都掉不出来。”
陆老板眼睛一亮,登时说道:“那沈老板你帮我加工麻袋不就行了?”
沈清佯装为难:“可我现在光是做自己的货都来不及了……”
陆老板听懂了,立刻给出一个很诱人的价码。
更在沈清犹豫不决的时候,问沈良要了笔墨纸,要当场把订单立下来。
沈良随口使唤沈渝:“渝儿,去我书房拿纸墨过来!”
沈渝赶紧钻进雪中,匆匆跑去沈良的书房拿了笔墨来。
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雪化了后,刘海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整个人狼狈至极。
沈澜看到她这样,登时笑起来,指着她说:“三姐你像落水狗,好丑!”
其他几位堂姐妹也捂着嘴偷笑。
沈渝错愕地看着整个屋子的人。
大家都干干净净地在屋里聊天说话,其中最刺眼的就是沈清。
一身清爽,温温婉婉地站着和父亲的朋友说话。
父亲把她辛苦拿来的笔墨夺了去,交给沈清:“清儿,给你。”
沈清接过,走到圆桌前,将宣纸一式两份摊开。
抬起右臂,左手轻轻别着右侧垂下来的袖子,右手拿起毛笔。
沈良登时又看了过来,喊道:“渝儿,过来磨墨!”
沈渝回神,灰头土脸地走到沈清身旁,拿起墨条,为她磨墨。
她不服气地瞧着沈清。
就见她手起笔落,在宣纸上快速写下一整页好看的楷书。
边写边和陆老板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越看越不服气!
她是老三,是正室所出,她一个庶出,且还是已经出嫁的女儿,凭什么能和父亲的朋友谈生意,而她只配狼狈地给她磨墨?
沈渝越想越生气,磨墨的动作重了些,故意飞出几滴墨水到沈清衣袖上,想趁机和她吵架,羞辱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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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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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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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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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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