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何进为十常侍所杀,袁家兄弟带领西园八校尉突袭皇宫,中常侍挟持献帝与少帝上连夜奔上北邙山,后来董卓至洛阳,在北邙山迎皇帝回宫,这件事也成为了整个汉末大乱的转折点,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六十年。
“北邙山上一次去这么多人,还是我父亲给我说他小时候的事情,”一位中年大叔感叹到。
这些犯人手上都绑着绳子,绳子又连接着下一个,犯人排成一字长蛇阵,左右两边有重兵监看,如此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也是为了从气势上彻底压制住他们。
“我看着里面还有不少小孩子,可真可怜,”几个年幼的犯人的出现,让大家感到了扼腕和后怕,“孩子到底犯了什么过,还这么小,”百姓善良的,看见这么小,还扎着羊角的孩子就要去死,心里又怎么能落忍。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邙。”看热闹的孩子们继续唱着这首经年累月传下来的童谣,或许只有等他们长大了才会明白,这句词里面的含义。
街道的交错处,一辆马车停在了这里,帷布的遮挡让人们看不见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马车里的人却可以通过掀开一角,窥探外面的场景。
马车内坐了四个人,却一点不显得拥挤,男女相对而坐,郑安、宫璃、子衿还有朱余,四人在这里看着大魏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处决犯人的行动。
“一次杀千余人,司马家真的是毫无人性,”朱余说到,他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恨意,拳头也攥紧了,自己的仆人被司马家的鹰犬杀害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并未走远,血腥场景,震撼其心,历历在目。
“杀伐无情,是为了不留后患,但是违背洛水之誓,司马家已经丧失了天下人的信任了。”子衿在一旁狠狠地说到,而郑安和宫璃二人则一言不发,宫璃似乎在思考什么,郑安则继续看着外面。
“违背洛水之誓,我们之前用名声要挟司马家,没想到失败得这么快!”郑安发出一阵苦笑。
子衿右手手腕上还固定着夹板,华府旧宅之战中受的伤口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郑安感念她的恩德,于是说道:“子衿姑娘,这次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大恩难以为报。”
说话直爽的子衿这下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脸看起来也有点红了,但急忙说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是姑娘的朋友,帮你这个忙不是应该的吗?”
“不过我们对敌人的厉害估计还是不足,让你冒险了,”郑安说到,“风”的一切信息都是高度隐秘的,没人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子衿摇了摇头,道:“我自己估计也不足,虽然那些小喽啰很快就解决了,但是对于那名叫黄沙的大汉,我却差点死在他手中,”说到这里,子衿看了一眼朱余,内心对当天晚上对方的舍命相救是感激不尽,比平常更多了几分敬佩。
“只是我觉得黄沙并非他们组织中最厉害的人,”子衿正经地说到,“他确实厉害,但是其实移动速度慢也是一个缺点,应该是他们组织中善于防御的人,他们组织不应该只有这么一位才对。”
众人听完点了点头,宫璃低着头,眼睛盯着面前的小桌案,说道:“那天晚上,钟苏至少动员了三百多名“风”的成员,我估计这是他们全部的人数了。”
“但是为何他们用来奔袭宫姑娘你的士兵却只有十来人,”朱余发出了自己的疑问,“相比于华府旧宅这边,谪仙居这边其实应该才是重点吧!”
朱余的话并无道理,无论是子衿还是朱余,或者是郑母,这三个人的价值都远远比不上在彼时在谪仙居身边没有任何防备的宫璃。
“看来这位钟公子最擅长使用的计策便是精锐突袭,”郑安说到,“敌人的目的不是要杀死宫姑娘,而是抓宫姑娘,如果派个几十人去势必会被我们提前知道,只派小部分去,既便于隐蔽,又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此人以后便是我们的劲敌,我们得万分小心才是。”宫璃提醒到。
“我们四人出来,只留下伯母、小寒还有曹湛三人留在谪仙居没事吗?”朱余担忧地说到。
郑安解释道:“在没有得到命令前,他们不会动手的,这段时间在谪仙居是安全的,我们完全可以好生歇息,养足精力。”
“他们应该快要出城了吧!”子衿所说的是正被押解刑场的曹爽他们,“我们要跟着去看看吗?”ωωω.χΙυΜЬ.Cǒm
郑安挑起了帷布,看见官兵已经押送犯人走远,只留下看起来很小的背影。
“不必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们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朱余说到,宫璃赞同朱余的说法,接过他的话继续说道:“今日这北邙山,滚滚人头落地,不知要平添多少孤魂野鬼,或许这便是朝堂之争吧!”
郑安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眼睛始终就盯着车外。
“朱公子,今后你决定如何?”子衿突然问到,朱余看了一眼大家,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不知道子衿问的是什么。
“朱公子,我想他们也盯上你了,你家乡那边难道不需要回去看一看吗?”子衿补充地说到。
朱余沉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应该没事,”
“朱公子是樵郡人?”对于朱余的底细,宫璃早已摸清楚,宫璃故意反问到,朱余点了点头。
宫璃笑了起来,一边吩咐马车先回谪仙居,一边说道:“那公子也算是太祖皇帝的同乡了。”朱余听完直摇头,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在下怎敢和太祖皇帝同乡!姑娘需要折煞我。”
看着他的这幅样子,其余三人都笑了起来,子衿说道:“公子出身樵郡便是事实,有何不敢?”子衿满不在乎地地说到。
“太祖和宗室的家乡在原是沛国樵县,后来太祖将樵县和相县在内的沛国西部划为新的樵郡,而在下的家乡便是相县,不知姑娘问这些是何意。”
宫璃并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小女子只是问问。”
四人的马车逆着押解犯人的队伍而行,在官军的押解下,曹爽一行人千余人很快就踏上了上北邙山的山路,远远的看去就好像是一条两边黑,中间白的长蛇一般。
“大人,曹爽就要死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站在附近的山岗上,谷方正和范知看着这一切。
“先主立国以来,蜀中亦未有此等之事,昔日李严破坏北伐,蛊惑圣上,丞相不仅只是贬他的官,还继续重用他的家人,与司马懿相比,丞相真乃上古圣人模样。”范知感慨到。
正月的风刮起来很冷,几个小犯人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哭着喊着,“娘,我冷!”身后的大人鼻头一酸,心头一紧,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不一会儿,几滴泪便垂落了下来。
“孩儿乖,待会就不会感觉到冷了。”他们只能这样安慰年幼的孩子。
范知和谷方二人心中生出了怜悯之情,谷方说道:“难道这些孩子真的也要死吗?”
范知点了点头,“夷三族就是为了免除祸患,所以孩子也不能放过。”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很平常,但是说出来却像刀子一样残忍。
谷方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他继续看着这要赴死的长蛇,突然一个记忆被他记忆,让他好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
“大人,”他赶紧叫着范知,希望赶紧分享自己的这个想法,范知看了看他,“谷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吗?”
“大人,曹爽的儿子并未在里面,”听到谷方的话,范知先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恍然大悟,最好会心一笑,似乎心中有了主意。
“这孩子大抵是在谪仙居,这几日你去一趟谪仙居,这个孩子将成为我们日后在魏国内部掀起动乱的关键。”范知说到。
听到这些的谷方却告诉了他一个意料之内的坏消息,“从最近收集的情报来看,他们大抵是发现了前几日在大将军府旁闹事和击杀他们组织成员的事情使我们做了。”
范知听到这些,并未有天塌下来一般的感觉,只是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让洛阳城内不敢把对司马家不满的人给找出来,不,是整个魏国。”
“这是卫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只是卫将军目前尚且难以领大军,即使洛阳大乱,恐怕以卫将军能够动员的兵力,拿下陇右恐怕还是很困难的。”
范知没有否定谷方的话,只是说道:“贼强我弱,如今只能兵行险着,赌上魏国的大乱了。”
长蛇队伍上山,离二人越来越远,二人亦不想再下去,吩咐在手下的护卫下而去。
“子阳,记住,明日便要去谪仙居,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谷方双手作揖,行了礼,表示自己明白了。
关心这场处刑的不仅仅有城内看热闹的和想看个明白的,还有坐在家中的人,例如那些王公世家,表面看起来与此事无关,但是实际上却恨不得心飞在刑场上去。
钟会,继承了父亲喜欢研究经学的爱好,他听说有个叫嵇康的人,对经学,特别是老庄之血有很深的造诣,便一直想要去拜访,但是却苦于事务繁忙,没有多余的时间。
“尚书郎大人这是在想什么呢?”钟会听见一位老者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听见一次便早已熟悉,他连忙起身,恭敬地作揖,“不知吴管家您来有何贵干?”
吴管家精神抖擞,怪笑了一番,他在钟会的办公地点随意看了看,之间整个房间干净整洁,书架上和案牍上虽然放着大量书简,但是却是错落有致,没有一点凌乱的感觉。
“俗话说,一眼看人,今日来尚书郎这,真的让老夫震撼。”吴管家忍不住地夸赞到。
年轻的钟会很聪明,听见吴管家这突入起来的夸奖被冲昏头脑,而是很谦虚地说道:“吴管家夸奖了,在下平日闲着的时间多,整理一下这办公之处,便是在下的任务。”
吴管家满意地点了点头,“尚书郎大人何来闲一说,公务我看都堆满了你的案牍。”
“在下可不敢偷懒,只是这公务都是尽力做完,”钟会说到。
吴管家早就听闻钟会的聪明,今日一看便知道果如传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钟会则亲自为他煮茶,并亲手奉上。
“会公子弱冠出仕,现在已经是尚书郎,来日仕途鸿运,必定不可限量啊,”面对吴管家不断地戴高帽,钟会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态度给藏了起来,“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尚书郎,做好眼下的工作还是最重要的。”
吴管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突然说道:“那尚书郎大人能否做一些额外的工作呢?”
钟会稍微楞了一会儿,他意识自己的机会可能就来,但是他现在似乎并不想接受这个机会,他想再让自己涨涨价。
“在下唯恐给吴管家您带去麻烦!”他极度婉转地拒绝到。
面对拒绝,吴管家却不生气,而是扯起了其他,“你们兄弟三人我都认识,其中我最熟悉的便是你的二哥钟苏,钟苏与你大哥和你不同,他是我亲自培养长大,这些年,他为司马家付出了太多,但是直到现在却依然只是一个议郎,我时常想起来,还是有些愧疚,没有早一点向太傅大人推荐他,所以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便想着这样的错误千万不要再犯。”
一言一句,听起来似乎是真心,听起来似乎也是可惜。
钟会听罢,却替钟苏感谢起来了,“兄长能得到吴管家您的栽培是他莫大的荣幸,在下也相信兄长迟早有一天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吴管家不禁在心头感叹钟会的聪明,特别擅长和他人周旋,而却从来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样的人真的让人难以猜透。
“这样的人才正是司马家需要的,”吴管家内心这般想到,他在来之前已经暗自下了决心,要为司马家争取到他钟会。
“这几日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一些,我们一招棋错,虽说曹爽已经伏诛,但是城内潜伏的势力却依然不少,苏儿能力固然强,但是毕竟只是一个人,我想你能不能去帮帮他。”
钟会看向吴管家,说道:“兄长的事情我知之甚少,恐怕不能善任,在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写写划划的事情了。”
吴管家“呵呵”一笑,说道:“尚书郎大人太过于谦虚,但是你既然对你兄长的事情不擅长,大魏也能有你发挥才能的地方,金玉岂是池中物,尚书郎大人的一腔热血和才能浪费在这案牍之上岂不是太过于可惜了。”
说完,这老头“呵呵”一笑。
“朝廷有事,会自不推辞,太傅大人赏识会,会亦岂敢不竭尽股肱之力以报知遇之恩,然会恐未能担大任,坏了太傅大人的大事。”钟会说到。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人,钟会心里想什么,吴管家跟明镜一样,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今日就当我这个老头子爱才之言,有不当的地方还请见谅。”言毕,作了一揖。
“吴管家赏识我,我岂能不识数,请吴管家转告司马太傅,太傅心意会领了。”钟会礼貌地说到。
在回去的马车上,吴管家正舒服地靠着,他和赶车的车夫说道:“你说这钟士季是在等什么,这个时候不加入司马家,那应该什么时候加入司马家。”
周围市井的嘈杂声都向马车扑来,车夫的回答的声音不得不大了点,“这不就是奇货可居吗,不断抬高自己的身价。”
吴管家听完,笑了笑,“不愧是钟家的神童,的确聪明。”
“那我们真要被他拿捏吗?”车夫有点担心地说到。
吴管家摆了摆手,“颍川钟氏与司马家世代交好,太傅大人又与钟繇大人关系匪浅,提携钟繇大人的后代这便是十分自然的事情,钟士季十分聪明,以后若为司马家所用,对内必助太傅管理好朝政,对外必成吴蜀的祸患。”
“那钟苏公子……?”
吴管家想了想,说道:“苏儿为司马做出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这些事又怎么能是见得了人的,又怎么能算是功劳,这也便是先前钟会不愿意答应的原因。”
此时马车已经快回到司马府,有一家丁从府中冲了出来,拦住马车,车夫大喝一声,“何事?”
吴管家支开帷布,看着那家丁,那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吴伯,太尉蒋济大人正在府内对着太傅大人发脾气。”
吴管家,想了想,反应了过来,“曹爽他们应该已经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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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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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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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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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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