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程延买的烟,也来了十来个人。
忙活这段时间,程欢像变了个人一样,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没有找程延求助,而是想办法自己处理。
这不马上起灵抬着棺材去后山的时候,一个混在孝子贤孙队伍里的黑黢黢大个儿不愿意了。
他是程三平二哥家的儿子,也就是程三平的侄子,不知听谁说的,支书同意将宅基地和房子给程大丫了,都等不到事情结束,闹嚷着要个说法。
这在农村里是挺常见的事儿,去世的老人要是没有儿子,就让侄子戴孝打幡送终,即使有闺女在,也是要留给侄子的。
但这是有一个前提的,就是你当侄子的要给叔叔伯伯养老送终。不说你当亲爹一样照料,身后事你得办得妥妥帖帖吧!
即使程延在一边站着,也没耽误他搅和个不停。
“我三叔的房子我三叔的宅基地,凭什么就给一个跟着娘走了的丫头啊!就是我瑞兄弟不回来了,这房子也不该给外姓人啊!”
是的,在他们眼里,女孩子就是外姓人。
程欢头上带着孝,两天的功夫瘦了一圈,板着脸从队伍的最前面一步一步走到程坤面前。
“你干什么!别以为在外面见了几天时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程坤又高又壮,居高临下地瞪着程欢,“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继承啊?难不成以后要随着你把咱们村儿里的地给了外姓人?看什么看!再看从古至今也没有这个道理!”
送葬队伍里没人发表看法但也都说着小话,道路两边围观的也嗡嗡着。
“乡亲们说,哪个村儿里有给闺女分家的?还都给她了,凭什么!”程坤煽动着大家伙儿。
倒是如了他的愿,人群里有不少点头的。
今天围观的人来了这么多,也是因为大家都没见过女娃给爹扶灵的。
“是啊,哪有女娃分家产的。”
“但是,程老三家的大小子不是不在吗?”
“那还会回来的啊。”
“爹死了都没回来,你指望他啥时候回来。”
“养儿防老不就是图这个吗?”
“但是给闺女……我挣了一辈子给闺女带走我不乐意。”
“我也是。”
众说纷纭之下,程欢摊开了手,手心朝上。
“你干什么?”程坤不解。
“我看这个破屋你想要。”
程坤不自然咂咂嘴,“我哪儿想要了?”琇書蛧
“哦,我还以为你想要呢,这破房子谁爱要谁要,不过谁要了谁就把棺材钱香烛钱黄纸钱还有这几天的香烟昨天中午的酒菜统统算好,顺道儿结给我,对了,还有这半年租人家隔壁房子的半年租金,干住着不给钱可真好意思,我可不想当这冤大头!”程欢虽然身高比程坤矮一头,但气势一点也不输。
“你——凭什么!”程坤没想到程欢现在这么巧舌如簧,两片嘴皮子这么上下一碰,好几十块钱就要生抢,“那是你爹,又不是我爹,你该着的!”
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男人插话道:“程坤,你这话就不要脸了啊,哦,花钱的时候该人家闺女拿,分房子分家产了你们这些侄子就蹦出来了,要不要脸啊!”
“就是!”
“早干嘛去了!”
围观群众也觉得程坤着实不要脸,你要想继承,你早早给你叔收尸啊,现在什么都弄完了,眼看就埋了,你倒是跑出来要分东西,哪有这样的道理!
“滚滚滚——关你们什么事!”程坤挥舞着胳膊撵着人,“这是我们家的事儿!”
“你们家的事儿?”支书也听不下去了,自从程坤一开口说话,程延就站在了支书后面不时发出冷笑,程坤越说,老支书越觉得背后都被盯出洞了,老脸也臊得通红。
“啥你们家的事儿?你是亲侄子就是你们家的事儿了?”支书站出来叱骂程坤。
程坤没想到老支书也不站在他这边儿,他满脸不解,“老支书,这可是我们盘洼村的地盘儿,你就任由着这么给了一个外姓人?”
“外姓人?”支书的铜烟杆儿几乎要敲到程坤头上,“我说程二和你们两口子也这么想的?”
戴孝的队伍里两个人低下了头,就是程坤的爹娘程三平的二哥二嫂,“真是造孽啊!你们要是想要,你们倒是出来挑担子啊!”
“他有儿子呢,我们挑啥担子。”程二和小声咕哝着。
“哦,有儿子,那你们现在咋又跳出来了?是看着好处让人家得了去了?”支书气得脸通红,“现在有个机会把好处给你们,你们把这几天的钱给拿了,我做主,马上把房子给你们,年前的公分该分的粮食,都给你们!”
现场安静了。
谁都会算账,一个塌了顶的破房子,几十斤玉米面,够干啥的。这几天程延怎么往外掏钱的他们都看着呢,又是棺材又是待客酒菜又是谢劳力的烟又是上供的瓜果,那得多少钱!
“现在想起来你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了?”
“现在想起你是他亲侄子了?”
“我昨天晚上让人把你们家门都敲破了你们有一个动静儿吗?”
现场回荡着老支书的声音,众人都鄙夷地看着程二和夫妻和程坤,只想占便宜一点儿力不想出,天下好事还能都让他们家占了?
“今天我做主,这房子,还就给成老三的大丫头了!程家小子回来了也没用!”
一句话掷地有声地亮在了全村人的面前,没人敢说个不是。毕竟程坤那前车之鉴就在那儿呢,你不同意你出钱吧!
“我同意,我将来要是儿子不孝顺,我也留给姑娘!”还是那个戴狗皮帽子的男人。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先前程延结婚时租赁房子的房东赵大宽,他就是侄子,继承了叔叔的房子,但人家给叔叔养老送终了,风风光光。
这一年来,自从先前程延给的租金到期了之后,他好声好气去问还续不续租,结果被一阵恶臭给熏了出来。
后来他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想让他们搬出去,他寻思儿子要结婚了,把自己家收拾收拾让儿子住,他就跟老伴儿去住那个老房子,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程老太拿着扫把撵了出来。
想着硬赶吧,乡里乡亲的,让人家看也不好看,人家还觉得自己没善心,毕竟程老三是真惨。
但不赶人吧,房子让程老三母子给糟践的,一进胡同就能闻见臭味儿,住在里面的人家一经过就骂,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就这么拖下去,这下倒好,干脆人死里面了。
虽说当初他叔叔也死里边儿了吧,但那毕竟是自家人,哪有外人死自己家里的。
正恶心头疼呢,程延程欢来了,人家二话不说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干脆地答应把钱结给他。
本来他也不好意思,但他找程瑞要了八百遍,程瑞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给,他实在是没办法才找上了程欢,程延知道之后不仅给了他半年的租金,还给了他一个什么……对,“损失费”,说是人死在他家里,算是给他的补偿了。
要让赵大宽说,这对儿兄妹才是程三平的福报,所以这辈子还有个坟头儿。他要是不作死,程延有本办事,程欢孝顺,那不是享不完的福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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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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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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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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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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