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捧着二十张一块的钱进门的时候,程瑞的脸都绿了。
他去要钱可不是为了让大家知道程欢的孝顺的,他是为了要点钱自己花。
“他们的堂屋已经修补好了,但是看着手艺很糙,四面漏风的,程三平瘦脱了相,身下的褥疮一片连一片,臭气熏天的,你们要是现在见到他指定不敢认那是他。”
程延没说什么,只说把钱已经寄过去了,让他到时候去取。
挂掉电话后,程延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有人说你了?”
毕竟程三平养了程延几年,有人说道也不稀奇,人总是同情弱者。
程延嗤笑:“说道我什么,去年房子塌的时候沤烂的半坛子钱可还都没忘呢,有多少人笑话程三平守着金山却献给了土地爷,你当程三平一直不好单单是腿伤?他是气的。”
“好啦好啦,以后这种事儿就让我来处理,你不生这个气了好不好?”
程延扭头,“你心疼我啊?”
苏半夏坦然:“是啊!”
面对这么坦荡的回答,程延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了,你跟解放去趟杨家村吧,杨村长不是回家了吗,东西该归置归置。”
程延应了一声,去苏晨房间叫了晁解放出了门。
明天是周末,苏半夏休息,也是吴双正式搬出去的日子。
这里是军属院儿,吴双跟张伟强离婚了,严格来讲已经不是军属了,更何况张伟强已经转业离开了。
后勤宽限了吴双几天,吴双很快在军区医院的边上村子里找到了一间小房子,是一个寡妇家,寡妇只有一个小闺女,两个人还能互相帮衬一把。
这几天吴双已经零零碎碎地把东西送过去了不少,今天是她在这里住的最后一晚上,她要请跟她交好的几个邻居吃饭,苏半夏也接到了邀请。
苏半夏没有带程欢,今晚上不一定说出点儿什么话呢。
到了吴双家,厨房里大家都忙着呢,吴双掌勺,陈秀芬切这菜,岑媛都坐在门口剥蒜。m.χIùmЬ.CǒM
再往里走,里屋还有个人在烧着锅,苏半夏没见过。
“嫂子,有啥我能帮忙的?”
吴双这才注意到苏半夏进来了,忙摆着手让她出去,“你这手不方便的就别忙活了,快出去坐着去。”
“就是,出来出来,别耽误我们干活儿。”岑媛笑着让苏半夏出来。
她也就是客气客气,她一只手真啥也干不了。
苏半夏搬个小板凳坐在岑媛身边,小声问:“里面那个女的是谁啊?”
岑媛往里看了一眼,“哦,她啊,是附近小河村——就是我们医院边上那个村儿,吴双就是租的她家的房子,娘俩穷得快一块儿上吊了,吴双租了她家的房子,也算是给她们续了一口命,这不,这几天搬东西听说吴双要做饭跟咱们姊妹几个告个别,她就非要来帮忙,劝都劝不住。”
原来是这样啊。
“要说这张伟强,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真看不出来啊,好歹十几年的夫妻,散了就散了吧,怎么说伺候了他十几年,真是啥东西也不给吴双留啊。”岑媛感叹着。
这几天吴双搬东西岑媛和陈秀芬都来帮过忙,这家里剩了什么她们是再清楚不过的。无非是一些后来添置的家具,他们搬不走,才留了下来,其他的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那吴嫂子以后怎么生活啊?”
岑媛“嘘”了一声,往屋里看看吴双听见了没有,“以后可不许再叫吴双嫂子了。”
苏半夏后知后觉拍了下脑袋,道:“真是的,我忽略了,那我以后叫她吴姐。”
岑媛点头,“这个行。唉,吴双啊,离婚的时候啥也不打算分给吴双,后来是领导强制性要求,不分割财产就不给他批转业报告,按复员处理,这他才签了分割财产的字。”
说到这岑媛又叹了口气,“盘账的时候才发现,也没多少钱,他这么些年的工资少说也有个两千块钱以上吧,基本都填了他家的坑了,年年七成以上的钱都要寄给他老爹娘,老婆孩子紧巴巴的,又不能说不孝敬爹娘,但谁家成家立业的人这么孝敬爹娘的?最后吴双啥也没说,拿了二百块钱,签了离婚书。”
二百块钱,一个女人十几年的青春和付出,就值二百块钱。
而且如果没有师部领导干涉,连这二百块钱吴双也分不到,苏半夏不胜唏嘘。
“哎呀,我来晚啦!”乔淑惠拉着长音儿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两个玻璃瓶子。
上次这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还是王熙凤呢。
“嫂子,这是拿的啥啊?”
乔淑惠把自己手里的瓶子一举,“嘿,好东西呢,桂花酒!吴妹子说这顿饭是感谢我们对她的帮助,是个感谢宴,但我不这么觉得,这顿饭是庆祝吴妹子开始新的人生,新的道路的——庆祝宴!”
“好!”陈秀芬在屋里切着菜就高声赞同。
乔淑惠嗓门儿大,一席话说得屋里屋外都能听见。
吴双正炒着菜呢,也没工夫出来接她,“嫂子啊,你先自己找地儿坐吧,我这儿还有俩菜马上就好啊!”
乔淑惠除了拿了酒,还兜了一兜子碗盘,她把酒放下就麻利地拉开餐桌摆放碗筷。
“这张政委真不是个东西啊,糟践东西呢,好好的碗盘都让他给摔了,这么多年受的教育真是白瞎了。”
苏半夏也觉得,怎么跟土匪一样,自己拿不走得不到的东西,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
吴双端出来一盘鸡,“不是他摔的,他娘摔的。”
乔淑惠把碗重重一放,“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这个道理,他就那么看着?”
吴双摇摇头,转身进去盛下一个菜了。
这顿饭算是下了吴双的血本,有鸡有鱼,有肉有菜,一大桌子满满摆了八个菜。
还有乔淑惠拎来桂花酒,是一副上等的席面了。
小河村的姚寡妇帮完忙就要走,任吴双怎么留也不留下,坚持自己就是来帮忙的。
最后吴双没办法,用一个自家的碗盛了一碗鸡和鱼,给姚寡妇用布包了带走。
姚寡妇开始也是不要,吴双说出了让她无法抗拒的一句话“给孩子的”,姚寡妇发誓她真不是贪图人家家的肉才来的,可想想家里饿得颧骨突出的女儿,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荤的,还是红着脸接了,心里下决定以后要多多帮吴双干活儿。
饭桌上坐着五个女人,除了苏半夏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酒杯。
吴双率先举起酒杯,“这一杯,我感谢各位姊妹,要不是各位,我吴双可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熬下去了,熬到死都活不明白。我敬几位姊妹!”
几人都面露不忍,但也都喝下了这杯酒,苏半夏以茶代酒也有点儿豪迈的意思。
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气,苏半夏想起当初吴双给她送的那瓶自酿的酒水,也香醇得很,大概也葬身于他们某次吵架之中了吧。
这次的饭桌上,大家没提以往,没骂张伟强,都在为吴双高兴。
“吴姐,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陈秀芬含着眼泪对吴双说。
吴双挨着她坐,点着头跟她碰杯,“谢谢妹子,这几年跟你做邻居,是我的福分。”
随后是岑媛,然后是苏半夏,最后是乔淑惠,每个人都送上了自己对吴双的祝愿,每个人也都红了眼眶,包括最后来的乔淑惠。
吴双笑得很开心,但开心里又含着几分悲哀,任谁这么多年的陪伴与真心换来如此结局,都无法一笑而过,只能在以后的人生里由时间去治愈,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几个女人喝的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苏半夏虽是喝着酒,却不知为何看着大家一起发疯,也有点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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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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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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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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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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