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平听见苏半夏挑衅般的话语怒不可遏,“你爹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嫁到婆家管东管西,现在还管到公公婆婆的事上来了?”
苏半夏一向觉得这种涉及家人长辈的攻击,很低级。但同样的,也证明他心里已经没有底了。
“是吗?我管的是我婆婆的事,至于我公公,在山上坟地里埋着呢。”苏半夏诡异一笑,“听说你以前娶媳妇就没争过我公公啊?挣钱的本事上你也落后他一大截?他木匠师傅没看上你吧?不知道你半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床头冒凉风啊?”
程三平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脸色憋得通红。但一时间又没有话可以反驳,失语之下挥手将炕桌上的茶壶茶杯扫到了地上。
碎瓷片溅了一地,苏半夏伸脚扒拉了两下,“继续摔,要我把厨房的碗也拿来吗?”
程三平挥舞着胳膊,壮大着自己的声势,“我要去告你——”
苏半夏嗤笑,“哟,流氓也会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了?”
“你——”程三平气结,登时又不怒了,“跟你走又怎么样?到时候还不是要回来?你能养他们一辈子?传出去可是要被笑死的。”
程妈低下了头,苏半夏有些焦急,生怕程妈改主意。
“大丫妈,你可别忘了,在你们母子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收留了你们,你才有现在的日子,现在你是要背信弃义吗?”程三平又用起了老招数,“再说了,你现在走,早晚要回来,不然到时候大丫嫁人的时候都找不到人家,谁会找一个离了两次婚的丈母娘?”
程欢愤愤起身,“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嫁人!”
“你不嫁人,跟你妈拖累你嫁不了人是两码事,大丫妈,你不会做这么自私的决定吧?”程三平的话像恶魔低语一般钻进程妈的心。
程妈眼里在挣扎,手攥得很紧。
程欢和苏半夏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她做决定。
苏半夏心想,这次你再留下,我决不再管你了,决不!
“他爹,我不想跟你过了。”程妈嘶哑的声音一出来,苏半夏松了一口气。
程欢开心地落泪,“妈,太好了!”
程妈抚摸着闺女的脸,“妈已经对不住你哥了,不能再对不住你!”
“陈草儿——你敢?”程三平暴怒,声音大得隔壁的江伟明和袁雪都听见了。
两人正在帮苏半夏收拾行李,听见动静儿二人对视了一眼。
袁雪有些担心,“要不你看看去吧?”
江伟明犹豫片刻,“其实弟妹挺厉害的,她没叫人,就不用去。”
“再厉害她也是个女孩儿啊!”
“那你是没听说她拎着菜刀寻仇的传说。”江伟明悠悠然道。
袁雪一下子来了兴趣,“真的?”
江伟明的八卦之魂也燃烧起来,“那可不,我跟你说——”
后面的苏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江伟明,江伟明十分不好意思,说人家八卦被听到了,“回去跟你说,回去。”
程家堂屋正剑拔弩张。
“我不同意!”程三平怒气冲冲。
苏半夏叉着腰,“叔,你跟我妈,压根儿没有扯结婚证儿,户口都不在你这边儿啊。”
“乡下有谁扯结婚证的?不都是酒席一请就凑一起过日子了?”程三平这才开始心慌。
“所以啊,叔儿,我需要你写个脱离关系的书面证明嘛!”苏半夏笑眯眯道。
他们这属于事实婚姻的。
今天程妈的心性之坚定真是太让苏半夏满意了,她得趁热打铁,万一程妈晚一天后悔了呢!m.χIùmЬ.CǒM
程三平怒哼,“我不写!”
苏半夏围着程瑞转了两圈儿,“那行吧,你儿子儿媳妇儿就得去坐牢了,你那么爱你孙子,一个人抚养应该也很开心吧?”
她回头,脸上尽是狡黠之意,“你不写也没什么,我妈在我那儿住着,旁边就是程延的表哥建国,身高马大一身腱子肉,你看你去了他揍不揍你的!不过我觉得你儿子媳妇儿都坐牢去了,你应该没工夫来找我妈了,毕竟一个小孩儿就够你招呼的——哎呀,孩子还没断奶呢吧?尽快断了吧,反正到时候也没没奶喝!”
程瑞咽了咽口水,“姓……姓苏的,你什么……什么意思?”
程三平沉着脸,但眼里也有疑惑。
“钱我还得起,他坐什么牢!”
苏半夏晃了晃食指,“现在不是这五百块钱的事儿了,难不成大家伙忘了不久前‘大哥大嫂’二位受的教训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们偷了我价值五千块钱的东西,还有手印儿呢!”
显然,程三平和程瑞都把这件事儿忘了。
“你——你发过誓的!”
“是啊,我发过誓,我‘绝不让这张纸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但还有个前提呢,那就是你们别打我钱的主意,忘了?半个钟头前谁要我花钱平事儿的!”苏半夏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冷。
“你……”程三平气喘如牛,“你就是为了今天!”
苏半夏面无表情道:“是啊,我就是为了今天,五千块钱,说不定要吃枪子儿哦,所以做好决定了吗?”
程瑞连滚带爬地到炕前,抱住他爹的腿,“爹,爹我求你了,我不能做坐牢,我不能坐牢啊。求你了爹,豆豆……对豆豆还没断奶呢,这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独苗了,不能没有爹妈啊,爹——”
程三平听着耳边儿子的哭诉,垂闭了眼,“算了,拿纸笔来吧。”
苏半夏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大丫,去拿纸笔——拿好的!”
程欢从地上站起来,不顾腿的酸麻,一瘸一拐地去隔壁拿纸笔。
看程欢毫不留恋迫不及待的步伐,程三平眼里的光亮更暗了。
苏半夏心里紧张地很,她就是欺骗程家父子没文化,程瑞属于偷盗未遂哪就至于坐牢吃枪子儿了,但这纸认罪书在如今他们慌张的情况下添了一把火,让他们没工夫思考,起到了不菲的效果。
没一会儿,程欢拿来了纸笔。
纸张是苏晨竞赛的奖品,质量极好的白色宣纸,笔是现在很贵的圆珠笔。
真的是,好纸好笔。
程三平是会写字的,拿过纸笔,手颤抖了半天下不去写字。
苏半夏催促道:“快点儿,我们还要走呢!”
程三平缓缓扭头,用很伤心的眼神看程妈,“大丫妈,你……真要走?”
程妈别过了眼神,态度不言而喻。
程三平死心般运笔在纸上写下两人撇清关系的文字,竟然还流了一滴泪?
苏半夏冷笑,你装什么?舍不得早干嘛去了?
这封断绝关系的信,程三平写了很久,但总有写完的时候。
苏半夏扯过这封错别字百出歪歪扭扭的断绝关系书,最后瞧了一眼这两父子。
“走吧。”
苏半夏和程欢一起扶着瘦弱的程妈走出了这扇禁锢了她们十余年的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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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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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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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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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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