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有云彩,却在山腰处笼着一团迷雾,白茫茫的一片。
雾中有一高楼,夹在层层树影之中,隐隐只能看到轮廓。
从楼中向外看,也是一片迷茫,知那如镜的湖水就在那方,偏偏不能见,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楼高百尺,手可摘星。
楼里有一张极为舒适的躺椅,铺着长毛的兽皮,又盖着软密的绒毯。
躺椅旁的小几上放着兽型的香炉,从兽嘴里升起袅袅白烟,有水果的香甜味夹杂其中。
几旁放着小炭炉,炉里围放着精炭,白的是灰,红的是火,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轻地爆响,迸出二三点火星。
一帘轻纱,将诸般事物围在其中。
躺椅中有人,帘外也有人。
椅中人拿起几上的酒杯,刚温好的酒,酒色腥红。
帘外是一老者,六旬年纪,一部苍白胡子,身子挺立。
“此次由‘北辰’、‘太一’两楼奉差,共计‘楼主’两名,‘层主’四名,‘烛’四十四名,‘照夜’十二人,‘飞奴’十二人。”
帘中人品着酒,“只怕高老儿没有这等的家底吧?”
那老者微一躬身,语气带着轻蔑,“他只请得动几十名‘烛’而已,他那个混蛋儿子早给他散了不少家财,‘天一教’早就外强中干,不过是强撑罢了。”
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这姓高的小子最近又做出些新玩意儿,作为报酬的一部分,这才多加了些人手。”
帘里人道,“那些小玩意儿,只怕不足以打动您。”
“这次倾两楼之力,只为一物,一人。”
“物,‘凶兵’又将现世,这次‘得胜门’得了线索,高老儿说是要去报仇,只怕更是想霸占‘凶兵凿齿’而已。”
帘中人听有关“凶兵”的信息,似乎也并没什么兴致,“所谓‘凶兵’,已经百余年未现了,也不知是些兵器是真是假,多半是捕风追影,添油加醋罢了。”
老者也不辩驳,继续道:“人,便是‘长刀’束飞星,派出四十四名‘烛’有一多半便是为了他。”
帘中人听到这个才来了兴致,放下手中酒杯,从躺椅中坐高了些,“束飞星?倒没怎么听闻过。我记得当年为了夺这‘凌宵阁’,诛杀天宝道人,也才派出二十七名‘烛’而已。”
“老夫曾在他一十七岁那年,见过他一次,偶然见他使了一招‘灵峰突起’,观其刀势,他在二十五岁之前便能跟他师父一较长短。”
“哦?能入您的法眼,此人定当不凡。”
“他二十三岁下山游历之际,‘碰巧’与西路五虎和铜连寨结了梁子,从此江湖中便没了五虎连营和铜连寨。”
帘中人拊掌笑道:“妙极妙极,想来这次您已经有万全之策?”
“他十七岁时‘灵峰突起’中有一处破绽。二十三岁时,破绽还在。之后一直闭门修武,江湖中再少传名。”
他又接着道:“十七岁那年,他内息不足以支撑这招‘灵峰突起’,便另辟蹊径,在招式转换间中多吸了一口气,虽然解决了内息不足的问题,但这一招从此便有一刹那的阻滞。二十三岁时,亦是如此。”
帘中人又是轻笑,“西路五虎为了让您印证这个破绽,倒也死得不冤,不过这可又过了十多年,却不知这破绽还在不在?”
老人淡淡地说:“越是武中奇材,越容易保留各种痕迹。同一个招式,常人若要习得百次,他十次便能学成。反之亦然,招式中无意的疏漏常人错个百十来次,也不见得便会刻印在身体里,他却不一样,这个破绽,只怕他会带到土里。”m.χIùmЬ.CǒM
帘中人轻轻叹息,“我只庆幸,还好您不是我的敌人。”
老人欠人身,表示“不敢”之意,话语一转,语气森然,“十二名‘烛’为一组,便有两次机会,那片林海就是他葬身之地。”
帘中人坐起身来,打开几上的香炉,素手将燃起不久的焚香捻灭,“这世上……再没有比把这新焚起的火点熄灭,更让人快乐的事了……”
***
束飞星看着天外爆开的银花,脸上轻松自如的神色便即隐去。
他手中刀长五尺,刃长三尺八寸,宽约二指,柄长一尺二寸,护手处只比刀柄大上些许。刀型狭长,单是刀刃就长过一般的兵器,总长只比成人身高短上一些。
提刀回转,已经将周身五人都罩在刀芒之下。
这五人中以白胖之人武功最高,其余人不过是招式狠辣罢了,初动上手时束飞星只为看出对方来路,才没下狠手。此时同门求援,形式立转。
刀出如龙,锋芒乍现。
一黑衣人使一对峨嵋刺,不敢掠其刀锋,侧身一闪,回身便进了束飞星中门以内。
长刀在外,不及回收。
黑衣人闯入空门,哪肯放过良机,双刺分点,取胸口与左腰。
哪知束飞星并不回刀来救,手腕一拖,尺余长的刀柄反向点他后脑玉枕穴。
黑衣人听到劲风刺耳,也不回救,任由死穴暴露在对方攻势只下,双刺直挺。
束飞星见他搏命,轻“嘿”一声,双足一点,离地后踢,正好制住身后两名黑衣人的攻势,整个人悬空与地面水平,便躲了这黑衣人分刺的两处要害,而刀柄直直撞在他脑后,黑衣人向前一扑,倒地不动。
身子还未落地,刀锋回转,又逼开攻上前的另一名黑衣人和白胖子。他刀长无伦,占尽先机。
刚站稳身形,又有弓弦击响声,跟着弩箭已经到,束飞星身形不停,侧跃一步,先离了弩箭射击路线,正好也避过身后抢攻的黑衣人递过来的一招。
他这一闪,身后的黑衣人便成了弩箭的目标,他手中招式不敢使完,回身闪避。
束飞星长刀已经出,刺出三点寒星,分点三只弩箭,其中两支被拦腰截断,戛然坠地,第三刀只是在箭头上一拔,这箭空中转折,正巧射中刚刚向旁回避的黑衣人,这箭去势预判了他躲避轨迹,又事出突然,黑衣人哪里躲得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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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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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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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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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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