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咬牙,要往前走,却听到车鸣笛声,最后被一只手拽了回来,“冲前面喊什么,都是车,你不要命了。”
听到庞蔓的声音余之野才安心,“谁让你不等我。”
庞蔓夹着烟的手挪远了些,想了想掐灭了,“我根本就没走远,在门口抽支烟。”
“抽完了?”
“嗯。”
庞蔓笑了笑,有些无奈。
“回去吧。”
两人走的很慢,余之野在前面探着路,另一只手拉着她,手机里盲人导航的声音响起,成为两个沉默之人的背景音。
走到一半,余之野脊背一顿,停下来,想转头。庞蔓却按着他肩膀阻止。余之野心领神会的没动,只感觉她靠在他背上,有些颤抖。
半晌庞蔓声音有些哑,“我没难过,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所有在乎的亲人也好朋友也好,爱人也罢,每次放弃的都是我,我是个不值得的人吗?”
余之野转身,双手放在她肩上,“不要把他人的错归在自己身上,不要怀疑自己,你是个值得的人。”
“我给过白东风很多次机会了,可他每次都选择放弃我,他其实说过的,只是我一直装傻。他当初在福利院就说过,如果有的选他根本不会选我当朋友。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跟谢晨鸣吗?”
庞蔓无力的笑着摇头,眼中晶莹一片,她不想让人看到她这样的一面,怕别人同情。
很多时候安慰更像一把刀,把你装糊涂的事全都摊开来血淋淋。她最好永远都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麻痹自己的心。
那些你不在乎的人,言语上根本伤害不了你,只有在乎的亲人,才能轻描淡写的将你击碎于无形。
“因为只有谢晨鸣和我说过,他会带我走。”
“带你走?”
余之野皱眉。
“对。”
庞蔓忆往昔,那个跑大货车东奔西走经常搬家的货车司机谢晨鸣,什么都不说,但庞蔓这样因从小环境缺爱而导致的没有安全感的性子,他却摸透了。Χiυmъ.cοΜ
所以他每次出去跑车,都带着她。有时候工作忙,也会在那个地方找个旅馆把庞蔓安置了,还答应她,将来带她去找亲生父母。
“可最后谢晨鸣还是食言了,他说要带我走,永远不会抛下我。可他躺在那十年,什么都没兑现。”
余之野叹了口气,“庞蔓,你不该把希望寄托于别人,与其妄图从他人处得到关爱和救赎,不如自救。”
“说的轻巧,那是因为说这些冠冕堂皇话的人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我也可以和得了癌症的人说,你要努力加油。和那些抑郁的人说,你只是想不开。都没经历过彼此的人生,凭什么说大话啊。”
余之野手指颤抖,庞蔓的话让他无法反驳,“白东风就是知道你不会扔下他,你早把他当做亲人,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对你,他太过分了。”
“可今天过后,他买个礼物给我,求求我,或者拿当年为了救我进局子的话求我,我就会原谅他。我有的选吗,只有这一个亲人,无论他是圆的扁的,无论他伤害过我多少次,根本没得选。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是我太缺爱了。我远没有我所说的那么干脆。”
余之野看不见,可他能感受到庞蔓的破碎。这世上太多人困于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其一生。
“他太有恃无恐,但你也不是永远离不开他,你现在生气,就是离开的开始。”
“真的吗?”
庞蔓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甚至没有哽咽。而这样的语气,余之野作为一个敏感的心理专家,才更觉得心痛,那是无数次伤害后的麻木。
“真的,我是心理学院的,我说的话,打包票。”
“可我离开了,能去哪呢。”她喃喃的,语义凄冷,仿佛陷入到了无法挣脱的悲观情绪。
余之野被她那轻的只剩气音的声音,击的心里一瞬酸涩。他其实还有很多顾虑,他知道很多事还不到时候。可此时却不想仔细思考对与错是与非,很多时候很多事是先于思考之外的。
他只遵循本能的一把将庞蔓拉过来,有些不自然的,生硬的拍着她的背。
“到我这来。如果你不能从童年中自救,唯有找一个依靠才能安稳。那么,到我这里来。我也孤身一人,我可以和你承诺,只要我余之野不死,就永远不会放弃你,不会抛下你。”
庞蔓头靠在余之野胸口,他的声音通过胸腔共振,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击打着她心里某些东西震耳欲聋。
庞蔓心跳的极快,猛地抬头,那双银河一样的眼睛里全是她的惊讶。可这样的一瞬庞蔓又觉得心慌,松开了抓着余之野西装的手。
余之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手上没放开,反而拉的更近了。
庞蔓清醒过来,有些无措,觉得周围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
刚才那一刻庞蔓承认自己情绪失控了,她总是在这样的事上,控制不住自己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这是病,她知道,可治不好。
她又一次想挣开,余之野抓的更紧,“嗯?”
“什么?”
庞蔓低头逃避着。
余之野听到她语调恢复了,心里总算长舒口气,他太明白刚才庞蔓一瞬情绪失控的原因,但他却不想真的只当做来自心理咨询师的专业安慰。
可余之野也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庞蔓嘴上洒脱,可人别扭的很。更何况路还远,他们大可来日方长。
“好点了吗?”
“好了。”
“你要是不辞职,我能让你当我一辈子助理,荣华富贵,绝不放弃你。”
庞蔓看着余之野,有些迷惑了,搞不懂这个男人刚才说的话真假。想问,可这种事,先问出口的人不就输了吗?
最后叹了口气,扯开话题,“那个文显泽,不会真的让我配合他去气他哥吧。那咱们俩还没坐收渔翁之利,就被这两兄弟分分钟搞死。”
话题重新回到刚才的事,余之野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两人气氛却依然别扭,同时转过身去,余之野咳嗽着,庞蔓则扇着风,这夜晚让人感觉燥热。
但不管如何,余之野再次拉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时,一切都很自然了,庞蔓想着他俩之间现在应该算暧昧了吧。
同时感叹自己真是太久没谈恋爱了,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害羞,都无语死了。
可又想到刚才的种种,还是烦躁更多一些。
余之野笑了,“别烦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真搅进安家两兄弟之间,也有我顶在前面,你就放心吧。”
庞蔓任他拉着,有一丝暧昧甜蜜,可马上又想到了谢晨鸣,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感瞬间蔓延。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向她伸出过橄榄枝,即便白东风百般阻拦。
庞蔓也不是圣人,也曾对有些人动过心。可,怎么说呢,心里那关,不好过。只能不去想。
庞蔓抬头,此刻繁星满天,但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那她的人生呢,是否能揭开过去种种,迎接新的太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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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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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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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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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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