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庞蔓最后还是忍不住插嘴问道。
余之野微挑眉,想继续问,但听到此也没有阻止庞蔓。
“没有人了。”
“没父母,为什么不在福利院?”
“有奶奶。”
庞蔓心里一沉,“别再搞这种事了,去读书,要是读不下去就找工作。”
“这不是我身份证,但我真的,真的没成年,工作他们都不要的。”那姑娘低着头。
“那就去找街道,找妇联,找派出所,不要自己出来混。”
小姑娘低着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一直重复的求饶,说自己不能再去派出所。
庞蔓见状还想再劝,余之野却拦住,“好了,关于袁震还有什么事你知道都说出来,不要我问一句答一句,你要是回答的好,知道的多都说了,我给钱更多。”
小姑娘没说话,看那样子根本不相信什么钱,她一直以为他是警察。
余之野把钱包里的钱扔她面前,小姑娘也不敢接。庞蔓才意识到,她那双很贼的眼睛里全是警惕,这小姑娘肯定不是自己说的第一次做,她不拿钱是知道,一旦拿了就是真卖了,到警局是证据。
看到如此老油条一样的女孩,庞蔓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
但小姑娘盯着钱,半晌,“真没啥了,我知道的都说了,我说这么多,是不是能宽大处理,袁震脾气不好,你们能不告诉他是我说的吗?他那人很吓人的,平时狂躁,经常大喊大叫,还会打人,上来脾气和发了疯一样,我真怕他砍死我,他就是能打,以前我们小才怕他。他能混到娱乐城那边,也是因为能打。”
“袁震的姐姐你见过吗?”
“没见过。”
“那听说过吗,听袁震说起过吗。”
“他说他姐姐早两年就和人跑了。还说跑的时候偷了家里的钱,还说他恨他姐,以前他姐和他最好,后来有男人了,就不理他了。”
“还有别的吗关于他姐。”
“没了,他很少提他姐,好像和他姐关系不怎么样了,就有次喝多了,说和他姐一起搞过仙人跳,说我们都没他姐漂亮,也没他姐厉害,那些客人被他姐糊弄的一愣一愣的,不像我们这么笨。”
说着那小姑娘又开始哭。
庞蔓怕余之野吓唬小孩子吓唬的太过了,拉了他一下示意差不多了。庞蔓不是圣人,也没觉得自己多好心,可她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本能的就有一丝不忍。可同时也知道谁也帮不了谁,路都是自己选的,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走吗?”
庞蔓催促着,主要是她实在也受不了背景音和电视不断闪着的画面了,密闭空间他们三个,问话的背景还是此起彼伏的白花花的肉体,那小姑娘吓得只知道哭,余之野看不见顶多听声音,只有庞蔓尴尬极了。
此时电视里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庞蔓满脸通红只想赶紧问完出去,余之野却没动,叫庞蔓找东西把小姑娘嘴堵上。
“你不都给绑上了吗?”
庞蔓觉得没有必要,他们再待下去就要露馅了,那小姑娘听话是因误以为他们是警察,其实她现在很心虚。而且这姑娘显然已经被吓到了,他们走就是了,也给了钱。
庞蔓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心软,但她不该多管闲事。
余之野皱皱眉,没再说什么,然而这边门刚拉开,就听身后小姑娘发了疯一样大叫着,“有条子。”
紧接着上面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庞蔓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要来围堵他们,可想多了,等他们走到楼上,发现网吧里人都跑走了,一地狼藉。那网管是最后跑出去的,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原来那小姑娘是在给自己的同伴报信。
“我原本想先堵住她的嘴,出去就报警,现在人全跑光了,估计很难再抓到这些人,他们很鸡贼的。”
“网吧不是还在?”
“网吧老板早跑了,没看到那几个孩子自己在这吗?这是租的房子很快会到期,这里面的电脑多数不值钱,估计细查还会发现是赃物。就算在网吧守株待兔,也守不来那些鸡崽子,早跑没影了。又没真犯什么事,躲个十天半个月就安全了,接着还会从事这种勾当,不过是换个时间地点。”
庞蔓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心里有些难受,她的一时心软反而害了这些孩子。
“不过就算抓住关起来,很多未成年,在少管所里呆一呆,出来还这样,他们看着单纯,实际上早在社会上是老油条,出来了还是那样。缺少父母管教的孩子,如果在迷茫时期没遇到好人,就只能怪命不好了。”
最后这句话,余之野似乎是在安慰她,叫她不必自责,人各有命,可这句说完,庞蔓心里更阴郁了。琇書蛧
以至于,之后的时间里庞蔓一句话都没说,就算车上余之野还像之前一样,找话题讽刺她一个正常人还要他一个瞎子打车领路,她也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余之野皱皱眉,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直到车子开起来快半个小时了,太沉闷。余之野才叹了口气,脸转向窗子另一边,声音却很清晰,“知道我最无奈的时候,是什么样吗。”
庞蔓依然没出声。
“就是身边的人保持安静,我判断一个人的样子,身高,甚至想法,都是根据他发出的声音。但如果有人可以保持呼吸平稳,不发出任何声响,我就无从判断了,这是我最无力的时候。”
庞蔓回过神来不知余之野突然说这些干嘛?他和她并未十分熟悉,只这几天了解,庞蔓对余之野的印象是这人虽然看不见,但性格里有种不可忽视的傲,他能力很强,说话间也喜欢占上峰,他也有这个能力。
这种傲像是骨子里不允许被人看扁,所表现出来的习惯性压制,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胜利并且非常自信,甚至有时能感觉到余之野在享受那种能力在上的优越感。庞蔓之所以很不喜欢余之野也是因为他身上的傲气。
所以这样骄傲的人,为什么会说出这一段话,直白的袒露自己的弱点与无奈。庞蔓半晌才缓过神来,怀疑这是余之野特有的安慰。
她不确定,但她还是按自己的理解,“我不是自责,只是觉得很无奈,命运为什么不能优待一下本就失去关爱的孩子,相反那些什么都有的孩子,却并未显得多懂事。”
庞蔓想起小时候,在学校里,每到放学是她最不喜欢的时刻,别的小孩都有家长来接,而她只能等白东风下课一起回去。可白东风那时候下课总跑去打球,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走回福利院,一路的落寞让她觉得自己像被抛弃的小狗。
所以大多时候她都在球场边等白东风,会看着门口接孩子的家长成群结队,很多小孩和父母置气,仅仅因为没给他买喜欢的文具盒。还和父母在校门口哭闹。
庞蔓觉得他们都有病,她所希望的,仅仅是有个人来接自己放学,哪怕什么都不买。
看,很多人拥有的并不珍惜,却不知那是别人遥不可及的东西。
庞蔓知道自己这样很矫情,但刚才余之野的话,让她想到童年的自己,她并不是对那些没人管教误入歧途的小孩子感到同情,她只是悲悯这宿命。
而庞蔓的沉默也不是在悲天悯人,不过是自我消化,但余之野大概误以为她是在自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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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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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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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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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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