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寻香处的久了,童贯自也知道这货绝非那等莽撞之人,哪怕是醉酒之后。
而此刻,眼瞅着对方虽依然走路摇摇晃晃,可月光照耀之下,清亮的眼眸之间,哪还有丝毫醉意可言。
这一刻,童贯更是越发确定,李寻香方才的所作所为,实另有用意,而非真正耍的酒疯。
只不过,方才李寻香那般直言相顶,哪怕实另有用意,也激得童贯心中颇有不满。
一个素来言必称兄、恭恭敬敬的李寻香,竟敢直言相呵,哪怕实有莫大理由,童贯又岂能高兴?
甚至,童贯都已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才是李寻香真正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本性。
若有朝一日,李寻香能真正踩他童贯一头,当会图穷匕见。
“大哥,你可是恼了?”
“无有此事,我知你这般作为,当有自个的理由。”
童贯的声音,很平静,似当真明白李寻香行事的不得已而毫无怨气。
“大哥就是大哥,法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我的真正图谋。”
李寻香大大地竖了个拇指,但他实也知道,只凭如此,必无法消得童贯心中真正的不喜。
童贯,仍是不能得罪的,哪怕因此心中埋下芥蒂,亦是不成。
但李寻香并未因此而急着解释,反是感慨:“说实在话,大哥,若你真看不起青楼头牌,那我心中,实也是很不开心的。”
笑话,我尚未说怒,你倒跟我来个不开心?真以为,得了皇帝宠幸,便能反压他这堂堂太师了?
眼中怒意一闪而逝,童贯并未做声。
“大哥,你当知道,师师妹妹,乃是我李寻香此生最敬重之人。”
这事,又干李师师何事?
难不成,还想借李师师,再压其一头?
仍未做声的童贯,心中怒意更盛,却不想,下一刻猛然怔住。
“师师妹妹,说到底,岂非实亦是青楼头牌出身?大哥,你说,我能认为青楼头牌丢脸么?我能认为,头牌唱曲,丢脸么?”
李师师,又岂能跟寻常的青楼头牌相提并论。
童贯终张了张嘴,却依旧不曾出声。
他知道,这话,实没有任何说服力。
若非得了辉宗的欢心,她李师师又和寻常的青楼头牌有何区别?实也不过是青楼卖笑之辈罢了。
谁又会看得起?
想到李寻香竟是因此而不开心,童贯却也能有所理解了。
正是靠着李师师,他李寻香才终能平步青云,因此爱屋及乌,不许任何人鄙视青楼头牌,倒也能理解。
何况,即便不是出自爱屋及乌的本心,李寻香这般行为等于是在变相维护李师师,如被后者所知,自更能讨其欢心,也就实是讨了辉宗的欢心。
辉宗皇帝,可不希望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为人所鄙视。
甚至,李寻香的那番言语,也算是小小地拍了辉宗的马屁。
不过,就算是要讨好李师师,要拍辉宗的马屁,李寻香也不该拿他童贯来当靶子才对。
一怔之后,童贯心中虽怒意稍淡,却并未全然消失。
李寻香却似并未察觉童贯心态的变化,依旧诚挚而言:“大哥,我敬重师师,自也不会看不起任何青楼女子。相反,在我李寻香眼中,她们很多人,都是我李寻香值得敬重的女子。此乃我之本心。”
本心?
童贯难免又是一怔。
“大哥,我再次为我先前的那幅作态,向你表示歉意。”
李寻香欲躬身行礼,却为童贯阻住,后者正欲开口,却听李寻香又道:“大哥,我实乃真心那般认为,并非只是爱屋及乌。”
“却是大哥错了,方才不该那般相斥。”
即便心中仍有所不满,但童贯也不得不做些表态。
瞧不起青楼头牌,自是正常,可若因此牵扯到李师师,那他童贯自不能不做错了的表态。
“不不不。”李寻香立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哥自是无错。大哥只是尚不明,我的真心而已。”
轻叹一声,抬头望天,李寻香的脸上,没落、悔恨、茫然、坚毅、深情,各种表情变幻纷呈。
看得童贯一时间有些傻眼。
他委实不明白,一个人,岂能在区区一张脸上片刻间变幻如此之多的感情。
这货,又在想什么?
童贯自不明白,身为影帝的李寻香,自又开始了他的无上演技。
“实不瞒大哥,我与师师是远方表亲,虽只幼时见过一面,但情根却因此深种。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师师误终身。实不瞒大哥,我入宫做太监,一切也只为师师。眼见再次重逢,曾经的暗恋之人,跟在官家身边,却无名无份,我委实难以心甘。我李寻香发誓,从今往后,我在宫里,必得尽一切力量,为师师争取该有的名分。做个宫里的大太监,为师师争到她该得的、享受真正美好的人生,才是我李寻香毕生最大的愿望。与之相比,一切皆不足道。若我往后真能助大哥封得异姓之王,还望大哥能助我实现这毕生之愿。而我,从此之后,也将隐于宫内,至死守护师师。”琇書蛧
眼中异芒闪起,童贯实没想到,李寻香竟有此念!更没想到,这一刻,对方竟肯将如此隐秘合盘相告。
这小子,就不怕自个将其心思告知皇帝?
也是,他已是太监,即便皇帝知晓了此事,也不会太过在意。只是......
“没成想,你竟是个痴情种。”童贯眼内,终显出真正的敬意。
无论如何,能为心爱之人付出到如此地步之人,都值得他童贯真正钦佩。
李寻香有至深的执念,他童贯也有至深的执念,从这一点来说,两人倒当真是极为相似。
而且,如此一来,往后两人间也再无真正利益冲突、只会相辅相成。
更重要的是,这也将成为他童贯掌控李寻香最有力的依仗。
一念及此,童贯终放下心中最后的戒备、消了所有的怨怒,亲昵地揉着李寻香的手大笑:“你真是上天赐予我的亲弟弟。”
奶奶的,说就说,干嘛非揉手,你又非美人,而是一真太监,揉个毛线。
李寻香心中一阵恶寒,脸上却是回以真挚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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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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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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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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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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