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那名护卫出的手。
一见枪势,方银虎便知这鬼面人,实乃当初与其大战长街、不分上下之人。
两人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这刻全然无备下的偷袭,他又如何能做反抗?
两眼一闭,方银虎正欲束手待毙,却又猛然睁眼怒吼:“莫伤我家小姐,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谁会伤段小姑娘?便是你,我也不会真取了性命。只不过是要你暂莫妄动而已。”
说话间,李寻香早已飘然飞起,第一时间控制住了本欲搏命的段嫣然,跟着竟是温柔一笑。
“嫣然姑娘莫惊,我真无丝毫歹意。我想,你若真能静下心来细思,当会明白,我说这一故事的另一用意。”
还另有用意?
别说刚回过神来的蔡條等人,便是早得李寻香暗中嘱咐、寻沈易透与沈胜衣前来的周师度,脸上亦显讶色。
召沈胜衣掩面而来,趁机制住方银虎,这事周师度是知道的。
尽管他本是觉得,打一开始就已将方银虎制于剑下的李寻香,压根就无需多此一举,但深思之后,也觉得对方可能另有考虑,故而方才这一幕,自也不算意外。
但若说,李寻香方才所说故事,除了是引方银虎大意无备外,另有深意,周师度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这般一个瞎编的故事,除了引人发笑以解方银虎戒备外,又有何其他用意可言?
嘲讽?
不光嘲讽方银虎,也又顺带嘲讽了他们?
按李寻香这货的本性,倒还真有这等可能。
但还是不对。
周师度等人正自凝眉而思,忽见李寻香仰天长笑:“甄姬爸能瞎编者,除了我李寻香,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人曾那般做、正那般做、想那般做来着。”
“看看这辽国,再看看我大梁,如此之辈,简如过江之鲫。”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色变。
骂辽国,当无什么,可说大梁亦是如此,岂非有大逆不道之嫌?
若说大梁朝堂之上,尽是此辈,那置一众高官显贵为何物?视堂堂大梁皇帝于何地?
众人正自心惊,却听李寻香又道:“只不过,我李寻香瞎编,实是为了官家、为了大梁、为了这煌煌盛世。而彼辈......”
“等到了北地,见了那正自崛起的胡虏,你们便知,那些货色所编的瞎话,是何等可笑。”
“联金伐辽?呵,那实是引狼入室。”
“辽国腐朽堕落,你等已见一般,可实不知,我大梁,亦处相同之势。而胡虏,却是方升的烈烈朝阳。”
“我知道,哪怕我此刻如何相说,你们都是难以相信的,可到了北地,见识了他们真正的武力,便知我并非虚言恐吓。”
“易透,我知你,对这些时日一手打造出了一支勉强可堪一战的护军,心中甚有几番自得。但你可知,你这支护军,实不过是外强中干,若真与胡虏相战,我敢保证,它必为一支百人小队轻易击溃。”琇書蛧
“退一步说,即便你这支护军,真已算强军,可它是自何而来?它选的,可尽是禁军精锐。它,可是经过了你我的严苛训练。我大梁,还有这等军队么?那些禁军的成色,你当有知晓。”
沈易透心中本有些不甘,但李寻香最后的话语,却令其呆住。
是啊,那些禁军的成色,他也算知晓颇深了。
那还算能战之军么?
禁军已然如此,莫论本就更为不堪的厢军了。
放眼整个大梁,也许真正能战的,也就西军了。
对了,还有西军,故而大梁,当不至于真如李寻香所言这般不堪。
尽管朝堂之上......但大梁的军队,还算有救。
沈易透正欲鼓足勇气,同李寻香争辩一二,却见后者已又转脸看向身侧段嫣然,柔声相劝:“我知你实为何人,也知你,千里追随,所图为何。所谓逃婚,所谓嫁娶,所谓劝说,自是我全然瞎编。但我想要你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让你明白,如今的大梁,实与你们大理生死于共;让你清楚,往后的沈府,既将成为挽大梁之天倾的擎天之柱,也是护你段家免于家破人亡的强劲臂膀。”
“乱世将至。天倾之下,大梁不存,大理更亡,段府又岂有幸理?”
“所以,我希望嫣然姑娘,能放下心中曾经的仇怨,暂一笑泯恩仇。当然,必要的补偿,我李寻香自会做到。”
“哼。”一声冷哼,段嫣然以示全不接受。三言两语就想要她放下深仇大恨,简直做梦。即便她此刻受制于人、生死操控对方之手,也绝不会低头。
“我知,说来简单,但行之极难。故,我并不会要你这刻便当真泯了恩仇。我只希望,你与你的虎叔,能随我至北地一行,而在这之前,暂放下心中仇怨,能先做一回伙伴。至于北地归来,你们究竟做何选择、是继续追杀易透以报大仇还是当真放下,全在于你们自己,我李寻香再无丝毫逼迫。当然,更会遵诺放人。所以,还请嫣然姑娘,暂信我一回。”
“虎叔。也请你,暂信我一回。”不待段嫣然再有表示,李寻香又转头看向仍自怒目相视的方银虎,轻叹道,“现在,我方明白,先前闻你之名时,为何竟会有似曾听过的迷惑了。因为,我当真听过。那实听自彪叔——赵天彪之口。”
方银虎忽然呆住。
赵天彪?那是他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
李寻香又何时结识的赵天彪,又怎会从对方口中得知他的名字?
“彪叔与我,一如虎叔之与嫣然姑娘。”
李寻香并未如何解释,但短短一句话,方银虎已是心中透亮。
方才他方银虎茫然远眺,正是因被李寻香等人的彼此情谊所动,忽然间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想起了那多年未见的生死兄弟——赵天彪。
当初,他俩兄弟之所以会分开并彼此近二十年未曾相见,便是因为那时都要报恩。
方银虎是为了报答段家老爷的恩情而悄然入了段府为奴,而赵天彪却是入了李家。
如今,恩情自早已报完,但方银虎已不愿离开。
因为段嫣然。
虽名为主仆,但方银虎早将段嫣然视做了情同父女的亲人,又岂会轻易离开,更不用说,后者还时时念着要替段府复仇而不断冒险。
他本是奇怪,这么多年,赵天彪为何一直都不曾前来寻他,以为对方是忘了他这个兄弟,现在终是明白,赵天彪跟他是一样的。
他想就这般一辈子守护着段嫣然,那么赵天彪必也是如此。
不然,恩义早还,赵天彪又如何会不来寻他。
早些年的书信相通,他本该早就明白的。
每一封书信中,都透露着赵天彪对于李寻香的那份深沉关爱,一如他在书信中提及段嫣然时那般。
二十年来,渐行渐远的不止身边的人和事,还有曾经的自己,逐渐遗忘过去的事情,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曾经的梦想悄然远去,曾经的自己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但终归,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我信你,二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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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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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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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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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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