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泽说:“本王有子无兄弟,颂王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么?”颂王笑了,嘴角流露出了几丝冷意:“先帝去世这么大的事情,本王念血脉之情,将他的儿子带了回来,见见?”
众人:“?”
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颂王,眼中划过了一抹浓浓的不可思议,颂王说的“儿子”是什么人?
门口,一青衣人徐徐走了进来,他穿着最普通的布衣,腰上挂着麻布带子,青丝以一根木簪固定,他徐徐而来,身上沾满了白雪,廉价的斗篷上微微摇曳,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他清瘦,眸光柔和,淡淡扫过了众人,眼中少了争名夺利的锋利感,多了隐居山林的肆意,叫人看不出他的来意。
这不是姬元枫又是谁?
风雪肆意,光秃秃的树枝摇晃,整个朝德殿前面,鸦雀无声,那些身穿或红或绿的衣服的大臣们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了姬元枫的身上。
人人都知道,他叛国,被皇室除名,现在不过是一个庶人的身份,这样的他,怎么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狄炎声音冰冷:“颂王这是何意,庶子岂敢踏入这朝堂之中?”
姬元枫淡淡扫视了一眼所有人,他平静地开口:“虽为庶子却也与父亲,骨肉相连,如今他老人家去世,前来哀悼。”
颂王抱着手说道:“是啊,人家太……六公子也是一片孝心,总不能不让人家祭拜吧。”
姬元枫转头看向了姬元泽,他掀开了衣摆跪在了地上:“庆王,您高高在上,总不能剥夺这父子之情吧。”
姬元泽垂眸盯着那做小伏低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十六岁那年,他胜仗归来,众人替他接风洗尘,他从都城门口骑着马直接冲入了千禧殿,众人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在后花园的时候,他见柱子后面有一十一二岁弱不禁风的少年,伸出了一个脑袋打量着他。
那时候姬元泽年轻气盛,呵斥了一声,吓得他从柱子后面跪着到了他的马蹄之下,他磕了头怯生生的喊道“皇兄”。
姬元泽还来不及说话,他便嬷嬷被带走,一边走,嬷嬷一遍教导姬元枫,不要冲撞了姬元泽,那是少年回头看的目光之中铺满了羡慕,还有几丝隐隐约约的嫉妒。
姬元泽现在回想,是不是那时候,姬元枫就打定了注主意要算计自己,要将自己从高高的马背上拖下来?
只不过,事已至此,姬元枫愿意主动出现,比他藏起来强。
他倒是看看,他还要想做什么。
姬元泽似乎都不将姬元枫当做一个对手,他平静地扫视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谢程玉冷声说道:“王爷恩德准你祭拜,你还不磕头谢恩?”
姬元枫脸色白了几分,用力的一头磕在了雪中,他闭上了眼睛,咬了咬嘴唇,不再开口。
咚咚咚~钟声敲响。
朝德殿的大门缓缓拉开。
“上朝。”
姬元泽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众人也跟着姬元泽的步伐,绕过了跪在地上的姬元枫往里面走。
姬元枫双手死死捏住了地上的冰雪,脸色惨白了几分,许久才站了起来,走到了朝德殿的门口。
他是太子,可以随意出入,可他是平民,只能站在这里等候,不可进去半步。
他的眸光晦暗不明的往里面看,隐隐约约像是一条毒蛇。
姬言澈在夜箫奕的搀扶之下坐在了龙椅下方的椅子上面,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门口的姬元枫的身上,他的语气有些不善,冷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王爷,他虽然是庶人,却也是陛下的亲儿子,如今,陛下过世,于情于理也该来悼念。”颂王抱着手缓缓开口。
姬言澈捂着心口,将想要咳嗽的感觉努力压了回去,他淡淡瞧了一眼颂王,又看向了姬元泽。
姬元泽微微摇头,示意姬言澈不要管,看他们要干什么。
姬言澈颔首:“咳咳,也好,多个人守灵,王爷也轻松一些,咳咳咳。”xiumb.com
颂王一听,眉峰微挑,回眸看向了姬元枫,他就安静的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颂王回眸望向了自己身边的大臣们,眸光晦暗不明。
其中一个大臣猛然站了出来,他跪了下去,沉声说道:“王爷,先前有规定,一介庶人,是没有资格入宫,更不要说给陛下守灵了,这实在不妥当,唯恐冲撞了陛下的神灵。”
“是啊王爷,死者为大,陛下九五之尊,让一个庶人守灵实乃大忌。”
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响起,姜令月站在偏殿,刚好将正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不由冷笑了一声,姬元枫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宋宁晚立在姜令月的身后,她有些疑惑:“王妃,姬元枫这一出戏叫做什么?”
姜令月回眸看向了宋宁晚:“这一出叫做‘舐犊情深’。”
随后,姜令月又转身贴近墙壁,听对面传来的声音,不知为何,宋宁晚在姜令月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嘲讽。
果然,在一阵阵反对声之中,颂王缓缓开口:“可怜了他一心念着自己父亲,却连祭拜的资格都没有,实在可怜,百善孝为先,若是连孝敬都做不到,又如何要求他善良?”
“连孝道都不让人尽,听起来又未免过于残忍,诸位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难道就这般绝情?”
在颂王的质问下,众人沉默了下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孝道面前,其他规定都可以改变。对吧,诸位?”颂王趁热打铁。
“即便如此,就算是网开一面让他去祭拜,他一个庶民的身份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唯恐冲撞神灵。”
“是啊,叫一个庶人给陛下守灵,虽然是尽到孝道了,若是陛下生气,到时候国将有难啊。”
“亡灵不好过,活人也不会好过的。”
众人越说越离谱,已经扯上了鬼神之论了。
姬元泽平静地扫视着那群吵闹的人,他看了一眼门口立着的姬元枫,他就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更救命稻草往上爬一样,指尖微微捏紧了衣摆,骨节泛白,无意透露出了他的心情。
姬元泽忽然笑了,朗声开口:“诸位不会是想恢复他皇子的身份,让他去祭拜父皇?”
吵吵闹闹的人群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回眸看向了姬元泽,眼中划过了浓浓的不可思议,甚至透着几分惊讶。
连墙壁后面的宋宁晚都愣住了,她错愕地看向了姜令月:“事到如今,他还想卷土重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姜令月囔囔说道。
呸,真不要脸,居然想靠着昭宁帝的死,再爬起来。
对于姬元枫那些情分,那些过往,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的磨灭之中消失殆尽,每一次想到狄临舟死在她的怀中,想到落霜,想到平儿,想到许许多多的被姬元枫伤害过的人,姜令月就觉得,他罪该万死!
朝德殿内,众人也在短暂的寂静之中迅速回过神来。
颂王仰头大笑了一声说道:“庆王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这心胸,就是与旁人不同。”
“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全了他们的父子情义,让他尽孝,又不会冲撞了皇上。”
“到底是庆王考虑的周到。”
那群一开始纷纷反对姬元枫去祭祀的人,现在已经改了口风,众说纷纷好不热闹,一顶一顶的高帽子戴在了姬元泽的身上,似乎,他只要反对,他就是那个不忠不义不孝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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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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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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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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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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