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细微之处而见众生万相,即为万法自如。
玄奘法师当年踏过巍峨的高山,险峻的雪岭,绵延的风壤,成片的翁郁,还有那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
他走过生死长河,渡过幽夜巨海,以己身为舟楫,化黎明之灯炬,无惧艰难险阻,西行取经。
一生尽一事,一事尽一生,正印证了大乘佛法里的“渡己,渡众生”。
但鲜有人知晓,当年的玄奘西行,并非奉旨出行,而是偷渡。
异宝袈裟、紫金钵盂、通关文牒、敬酒惜别……这些西游中所描绘的后世之人所熟知的盛景,全都没有,全都是假的。
真正的玄奘,只有一匹瘦马,一双布鞋和一纸阻止他出行的政令。
那时边境突厥作乱,唐皇下令加强戒备,禁止私自出行。
以大唐律令之严,偷渡国境者,只有死路一条。
可玄奘法师还是去了。
盛唐之外,八百里瀚海荒无人烟,手持长枪利刃地守卫布满荆途,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十七年后,贞观十九年的正月,玄奘法师载着六百五十七部经书浩浩归来。
长安都城‘道俗奔迎,倾都罢市’,偌大的城池,香烟袅袅,处处可闻佛法清音。
那是一场佛法的盛举,亦是一个王朝的盛世。
而如今的和济大师又与玄奘法师何其相似。
一位渡佛法,一位救世人。
他们皆是一生尽一事,一事尽一生的纯粹坚韧之人。
颜水儿望向和济大师的身影满是敬佩。
她心中无比坚定地相信,和济大师之名,也一定会如前世的玄奘法师一样,流传后世,经年不衰。
成为又一个鼎盛王朝曾经璀璨过的象征之一。
她恭敬的双手合十,虔诚地作了一个揖,便转过身去,不欲打扰。
谁知,一个小和尚模样的人叫住了她,并向她道了声佛偈。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云舒国的云岚公主?”
颜水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应道。
“是我,不知小师父是……?”
小和尚的面容还很稚嫩,面对她的疑问还有些腼腆的害羞。
他似乎是下意识的想伸手摸摸自己光溜溜的圆脑袋,后又似想起了什么,强行忍住收回了手,只是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闪躲的不好意思。
“小僧、小僧是前几天才剃度出家的僧人,因仰慕和济大师善行,便想随其身后修行。”
“和济大师让小僧给公主带一句话。”
“哦?”
颜水儿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已经被北境百姓包围簇拥起来的和济大师,眼中闪过一抹意外的神色,却还是有礼貌地道。
“小师父请说。”
小和尚双手合十:“和济大师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望施主能坚守本心,早日破除眼前迷瘴,阿弥陀佛。”
说完这句话,小和尚便离开了,只留下了颜水儿站在原地,凝神思索。
“一叶障目……破除迷障……坚守本心吗?”
颜水儿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和济大师这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她被什么东西的表象给迷惑住了吗?
还是说……
“公主殿下,出使国书已受理,大雍太子殿下与贤王殿下正欲出关相迎,首辅大人请您尽快回去。”
追寻而来的侍女发出了催促的声音,扰乱了颜水儿的思绪。
她顿时有些懊恼。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心脏猛烈地跳动,答案呼之欲出,几乎已经到了嘴边。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和济大师所说的真相。
可突然被这么一打岔,那点一闪而过的灵感瞬间就没了踪影,任凭她想破头也再找不回来了。
颜水儿叹息一声,终于不再强求。
或许这就是佛法中说的,机缘未到吧。
哪怕有和济大师给她点化,她也没能更快地勘悟出来。
大约是还少了一些助力?
颜水儿一面自我安慰着,一边跟随着侍女回到了奢华的公主轿辇内。
随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去面见大雍国的太子与贤王殿下。
整个面见的过程都很和谐,两方人马也都笑得和善。
大雍国的主要交谈人是素有贤名的贤王,而云舒国这边则是一直在处理政务的首辅崔宏。
秦桓和颜水儿两人,各自作为对方队伍中不可或缺的象征者,遥遥相望,静候在旁。
两人都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颜水儿的眼中带着点陌生的好奇,而秦桓则是面容淡漠的冷峻,像是不容染指的高岭之花。Χiυmъ.cοΜ
微微颔首致意过后,便未曾再说过话。
一直到秦桓和贤王一起邀请他们进关,颜水儿便以为这场会面终于结束。
谁知,贤王殿下似是不经意般地回头,忽然笑地对颜水儿道。
“公主殿下看着颇有几分面善,可是曾来大雍游玩过?”
大雍是准许他国百姓前来本国游历的,若是云岚公主不以公主的身份正式出使,也可以以云舒国子民的身份来到大雍。
如此这般,大雍的官府是并不知晓的,故而贤王才由此一问。
但颜水儿却不知道这个习俗,毫无准备地被这么突然一问,心中倏地一惊。
难道贤王看出来她的身份了?!
不应该啊,她从前似乎从未跟贤王见过面,怎么会突然就被看出了破绽!
心中紧张不已,下意识地就想将目光投向他身旁的秦桓,但颜水儿忍住了。
在贤王看似松散实则紧紧盯着的目光中,矜持地扬了扬下巴,颇有些骄傲的道。
“从前确实与皇兄一道,去过诸国游历,只是本公主似乎并未见过贤王殿下?”
既是没见过,那这面善又是从何而来?
颜水儿不着痕迹地将问题反抛了回去。
虽然一开始便打算让一切皆由崔宏出面负责,她只要偶尔附和几句便好,但昨夜崔宏还是抽了时间,仔细将重点跟她科普过了。
尤其是云舒国的公主大多数都会和他国和亲,故而小的时候便会和兄长或其他皇子皇叔一起,周游列国。
故而在各国的皇室中,这实在算不上个稀罕消息。
但这事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
贤王眼眸微闪,神色动摇了几分。
崔宏这时才不慌不忙地上前打了几句圆场,笑呵呵地道。
“公主确实曾和太子殿下来大雍游历过,想来那时王爷或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这才觉得面善。
只是公主当时怕是醉心大雍风物,并未……”
“崔相!”颜水儿不依不饶地跺跺脚,娇声喝止道。
什么醉心大雍风物,不就是说她贪玩享乐嘛!
就这样的她,哪怕是见过贤王也不会记得!
崔宏连忙收声,笑呵呵地连声道‘不说了不说了’,颜水儿这才作罢。
贤王看着两人之间熟稔的互动,心中的疑窦又渐渐压了下去。
难道真是他记错了?
面上却半点不显,朗笑着道:“那大约是本王看错了。”
随即侧身抬手,风度儒雅地道:“公主,崔相,请。”
崔宏亦是从容不迫地回以一揖,温和笑道:“殿下,王爷,请。”
在他们身旁的颜水儿不着痕迹地轻呼一口气。
趁着两人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用余光偷瞄了一眼秦桓,却恰巧对上他微微含笑赞许的眼眸,心中一暖,回了一个眉眼微弯的甜美笑容。
秦桓深色的瞳孔微怔,神情有一刹那的迷蒙。
粉色的流光公主长裙衬得她明眸皓齿,眸发乌黑,粉面朱唇,美不胜收。
好似那亲下凡间的九天玄女,矜贵,缥缈,又带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令人深深着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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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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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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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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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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