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宗皇帝驾崩,新帝承珞继位,他性格仁厚,行事手段温婉,通过看皇帝对几位贪官的处置以及与边疆关系的协调,颍瑷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了担忧。
消灭紫星教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完成的,先帝和平王对自己的承诺,会不会因为将来载铭的逝去和时间的远去而变成一句空话?
得不到朝廷的支持,无论他颍瑷如何本事,也是独木难支。
如果被朝廷抛弃,他又该如何?
他必须为自己、为家人在不确定的未来中杀出一个确定。
如何让皇上的目光投向这南方的荒蛮之处?如何让平王永不忘记当初的承诺?
张家,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把张家拉进来。
海陵王的后代是皇家的一块心病,但他们已经沉寂了太久,只有让他们动起来,朝廷才会紧张。
受到紫星教控制的张家利用修王谋反,这样的大事,朝廷不会不管了吧?
他需要时间,需要耐心,他要等待一个人的长大。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张大大“暴亡”,张家由他的女儿张锦华接管。
张家老二的儿子玉奴被送到戏班子里学戏。
假死的张大大化名张海涛,扮作一名游方道士,用了几年的时间学习炼丹制毒,直到研制出可以控制修王的丹药。
一切都在颍瑷的计划中。
除了秋叶。
她是他的爱,也是他的痛,更是他的恨。
颍瑷明白自己有负于她,但他没有想到,秋叶竟然抱着女儿跑到了距离贵阳不到百里的山沟沟里,嫁给了一个苗人族长。
那个寨子名叫“幸福寨”。
颍瑷刚得知的时候几乎疯了。
他差一点就要让修王派兵去将寨子踏平将秋叶抢回来,但看到父亲阴沉的脸,他强压下自己的愤怒。
不能因为秋叶,坏了自己的计划。
但是颍瑷仍然按捺不住对秋叶的感情,他一个人去了幸福寨。
刚进村子,就有村民上来问他:“这位小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当时的幸福寨,背靠山,只有一条小路通往镇子,再通往贵阳。他们这里的人几乎与世隔绝,很少会有外人来这里。
颍瑷笑道:“原本想去毕节,以为方向对了就一直往北走,没想到这边似乎没有路了。”
村民道:“这边都是山,往毕节要翻山,很难走的,天色晚了,不如公子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建议你回到前面镇子上去,走官道吧。”
颍瑷谢了他,跟着他去了他的家中,住了下来。
“这位大哥,你汉语说的很好啊。”
村民笑道:“原本吧,我们只会讲苗话,族长新娶了一位夫人,她是苗人,但家在贵阳城里做生意,她汉语讲的好,教我们来着。”
颍瑷的表情不太好看,村民给他一个馍:“没什么吃的,请公子将就一下。”
他接过谢了,馍是用糙米做的,粗劣难以下咽。
秋叶怎么可以舍弃优越的生活跑到这么穷苦的地方来的?她自己受苦罢了,怎么能让女儿跟着吃苦?
第二天一早,颍瑷问明了族长的住所,朝村中央的院子走去,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小女孩咯咯的笑声。
随后是秋叶的声音:“喜儿,别跑,慢点。”
一个小女孩奶甜的声音叫着:“娘,娘,喜儿给爹摘的花。”
颍瑷的心狂跳起来,他快步走到院子前,看到秋叶与一个小女孩在院子里说话,女孩的手里拿着一朵花,正举着小手朝秋叶笑。
“喜儿。”颍瑷的眼里涌上了泪,当第一次在秋叶的怀里看到女儿小小的身子时候,他激动地抱着秋叶道:“女儿的名字就叫喜儿,我想让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现在,他的女儿,叫另一个男人为爹。
这个男人,上前将喜儿抱在怀里,喜儿的小脸贴着他的,他用胡子蹭她,她咯咯地笑。
他看到秋叶脸上的笑容,和当时他们初在一起时一样的甜美。
颍瑷呆呆地看了很久,直到他们进了屋子,他才慢慢转身离开。
这原本属于他的幸福和温暖,却像他渴望的梦境一样遥不可及。
无数的夜晚,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问自己:我颍瑷,到底要什么?
“承瑷,朕让你父前往贵州,不是不顾兄弟情义,贵州虽远也是我们的天下,那里的百姓也是朕的百姓。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就是朕的失职。”
载钧望着颍瑷:“小辈中,唯有你有智慧有胆识,虽在颍台,但朕对你观察多年,你定能不负朕之所托。”
颍瑷望向一旁的载铭:“十二叔家中的两位弟弟,都是翘楚,瑷不敢夜郎自大。”
载钧笑道:“平王家的承琪倒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只不过现在年龄尚小,等将来他长大了,定会帮你。”
“皇上,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做成了这件事,我的父亲和家人是不是一定就平安了?”
“朕许你,爵位世袭,永不削藩。”
爵位世袭,永不削藩。
颍瑷回想着载钧的承诺,嘴角泛上苦笑。
世袭爵位的不是他,是他的大哥,他那个整日唯唯诺诺逢人便笑的大哥。
他们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大哥只会劝他别贪玩,干点正事。
他知道什么是正事吗?坐在府内看看官员的汇报,向京城写几封奏折就是正事?琇書蛧
在无尽的黑夜里,颍瑷往往一睁眼就一整个晚上,直到天光大亮,他才浅浅地睡一会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颍瑷等来了一个人的长大。
张玉奴。
当他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玉奴时,完全惊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男人,而他的大眼睛闪过之时,颍瑷仿佛看到了当年太子府陪坐在太子承珞身边的承琪。
玉奴是他精心养着的一着棋。
等了六年,他终于长大了,可以用了。
“你好,我叫颍瑷,我是……”颍瑷冲着玉奴微笑。玉奴也回他一笑:“三公子,我知道你,我叫玉奴。”
“我也知道你。”
两人避开人群走到一旁,颍瑷道:“这王府吧,除了跟着你姐来,平时可以随时来,我带你玩。”
玉奴抿着嘴笑:“公子知道我要玩什么吗?”
颍瑷亦笑:“我不需要知道你要玩什么,我知道我要玩什么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颍瑷和玉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不久之后,已经“死”去的张家大大回到张家古堡,对玉奴进行了第一次试探。
完全在颍瑷的意料之中,玉奴为他的大伯父保守了秘密,同时给予了帮助。
之后,当大伯父穿着道士服出现在修王府的时候,玉奴自然而然地假装不认识。
在他的心里,大伯父是为了张家,为了给祖父报仇,所以才要借修王之力。
他把自己在戏班子里受过的苦以及之后所受的屈辱,全部算在了紫星教的头上。
玉奴并不知道,自己所遇到的一切,都是一场事先设定好的谋局。
颍瑷也终于等来了另一个人的长大,那人就是平王的三儿子承琪。
这些年来,颍瑷从来没有间断过与平王的联系,包括圣童计划,他都参与其中。
但是平王的儿子失踪,圣童计划失败,平王似乎遭受了严重的打击,再也不提消灭紫星教的事。
无论颍瑷如何催促,平王总以各种理由搪塞支吾。
望着京城的方向,思考再三,颍瑷终于决定将承琪拖进来。
如果不这样做,这些年他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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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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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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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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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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