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驾着马车,陈兴和滕学清各骑着一匹马,后面还跟着两匹。
离荆州二十里地,马车中的萧毅醒了。
他一把拉开门,把周全吓了一跳,勒住马回头道:“大哥,你终于醒了。”
“我又中迷药了?”萧毅脸色煞白。
周全挥了下马鞭:“没错。足足睡了两天。”
陈兴策马过来:“平王遇刺了。”
萧毅见他表情虽然严肃却不紧张,料着平王没事,但仍是关心:“他没事吧?”Χiυmъ.cοΜ
“还好,受了点轻伤。”陈兴指着前面:“荆州快到了。不过我们无须入城。”
他转身望着萧毅:“你这次做了多少梦?”
萧毅的眼神清澈,不似前几次那样恍惚,侧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
他双手双脚上的红点在次日清晨就消失了,陈兴认定与他的记忆有关,但萧毅却对这次昏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或许,他的身体已经习惯?
“先去山斋吧。”陈兴冲他道:“骑马吧,快些。”
对于琪三公子离开驿馆时是昏睡状态,周堆显得十分吃惊。
昨夜驿馆之内的所有人睡得异常舒服,醒来的时候都觉得神清气爽,唯琪三公子还在酣睡,似有不妥。
他的随从说是公子劳累,让他多睡会,但不知他们从何而来的马车,将公子塞进去之后就离开了。
周堆左思右想,向武昌府发了封报告,说琪三公子和三个随从在一起往荆州去了。
报告当天就到了武昌知州齐珉的手中,他不敢怠慢,立即交给了邝锋,邝锋刚从端王府出来,得到此信又急急地跑了回去。
承琅见信问承璟:“当年承琪来湖北,有去荆州吗?”
承璟点头:“去了,还是直接从荆州回了京城的。”
“承琪现在去那里应该是去寻找当年父亲和他母亲的住处。”刚才他们一致决定,在没有公开萧毅身份之前,依然称呼他为承琪,是为了继续让世人相信琪三真的回来了。
“陈兴和他在一起,应该是带他去的。”承琅凝神望着承璟:“让他去见一见也好,这样他的心定了。”
“他会回来吗?”
“这个谁也不能勉强他。从情理上讲,的确对他不公。”承琅叹气道:“父亲当年丢了他,我们现在找到了,不会让他再受苦了。”
萧毅不知他大哥的想法,他站在山斋之外,望着面前的二层小楼,不敢上前。
周全与滕学清悄声问陈兴:“这里就是他的出生之地?”
陈兴默默地点头上了楼,他记得当年走的时候,陈君琢是将门锁上的,果然,门锁上积了厚厚的灰,这十年看来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望着锁,萧毅问:“你有办法打开吗?”他跟着陈兴上楼,见了锁反而舒了口气。
陈兴知他心思,不声不响地从袖中取出一根针来,塞进锁孔左右旋动,不一会儿,锁芯松开,萧毅闭了眼。
陈兴道:“你自己进去吧。”转身下了楼。
周全问:“怎么样?”
陈兴拉着他们两人坐到路旁:“让他自己在里面待会。”
“我倒是很好奇。”滕学清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这是当年平王和他母亲私会的地方?”
周全也抬头:“他母亲一定很好看吧?”他想起十堰乡下的萧氏夫妇,萧家娘子长得又黑又壮。
手搭在积满灰尘的门上,萧毅迟迟没有推开。
他不知道,在门的后面是什么样子,那是他父母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出生的地方。
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进了门,被灰尘呛得咳了好几下。眼光一扫,屋内陈设简单,但物品一应俱全,且都精致高档。
萧毅站在屋内,半天没有挪动脚步,所有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望向梳妆台边的墙上,母亲的画像挂在那里,他来过,是的,在承琪的记忆里,山斋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萧毅走到画像前,只看了一眼,泪水就夺眶而出。
画像上有了灰,伸手取下,用嘴小心地吹着,再用袖子轻轻擦拭,画像中女子姣好的面容露出来,他轻唤:“娘”。
随着这一声叫唤,他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画像之上,将未拂去的灰结成了小球,在画轴上滚来滚去。
陈兴一把拉住准备上楼的周全:“让他哭一会。”
周全叹气:“萧毅真是可怜,从小被父母抛弃,结果养父母还被人害了。”
陈兴第一次听说:“怎么回事?”
周全便将十年前萧毅父母被杀,他们如何到了龙门镇,又如何遇上了清瑶都讲给了陈兴听。
滕学清在旁一直冷笑,周全瞪他:“怎么?”
他道:“你这么轻信于人?这萧毅交你这个弟兄也真够呛。”
听他这么一说,周全的脸色变了,不由去抓马背上的剑,陈兴道:“你知我是大理寺的寺正,又是琪三的朋友,如何信不得?”
他看着周全:“我所知道的事,可比你多的多了。”
正说话间,见萧毅抱着画轴走下楼来,周全立即上前望着他:“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转眼看着陈兴:“回武昌去。”
“你确定?”
周全问:“不去武当山了?”
萧毅深吸口气:“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去。”他将包袱打开,把画轴小心地放好。
滕学清好奇地问他:“画的什么?”
萧毅转过头来:“我娘。”他吐了下舌头:“就当我没问。”
“这位少侠,原本你可以离开,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得和我们一起回去。”萧毅冷冷地对他说,眼里有了一股杀气。
滕学清见了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紧张,便强笑道:“无妨,本就闲来无事,也去武昌逛逛。”
陈兴望着萧毅问:“回武昌,你以什么身份?”
“琪三。”萧毅上马,一拉缰绳,马长嘶一声,扬蹄往前奔驰而去。
周全急道:“等我。”他咕哝着:“在楼上发生了什么?”
在楼上,萧毅捡到了一块玉牌。
准备离开时,他瞥见地上的被子,那是承琪遇见陈君琢的那晚所裹,走得仓促,被子丢在地上,一直保持着原样。
萧毅上前将被子捡起,想要放回床榻,却在抖动之间落下一块玉牌。
他弯腰捡起拿在手中细看,玉牌色泽莹润,约莫三寸见长,两寸见方,触感如凝脂般柔和。
这是一块无字牌,左下角处阴刻着一头麒麟。他将牌子翻转,在牌子的下方,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㺿”。
这块玉牌是他的。
他顿时心潮澎湃。
在他的记忆里,清楚地记起承琪将父亲留在清风楼密室中的这块玉牌拿到了漱玉斋。
“林兄,烦劳你在这牌上刻上麒麟。”
林沫拿起牌子道:“这是老平王当年找我父亲做的。”
承琪点头:“是的,父亲留下的,只是我不喜欢白面,还望林兄帮我这个忙。”
林沫自然答应,承琪拿着刻了麒麟的玉牌到了湖北。
那夜,分明是他故意将牌留在这里,他算准了自己会寻来,也知道他一定能见到这玉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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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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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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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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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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