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神君的事,耽搁了。”承琪不看他。
承珞哼了一声:“你是越来越胆大了,朕的话都当了耳旁风。”
他垂首:“承琪不敢。”
“哪件事你承琪不敢做呢?”
承琪听了,重又跪下,朝承珞磕了头,伏地道:“承琪有罪,请皇上罚责。”
“你有什么罪?”
承琪抬起身,望着承珞,眼光闪烁不定,承珞不说话,眼里却渐渐有了悲伤。
他犹豫再三,终于昂起头道:“我和清瑶是清白的,但我……爱她。”
承珞的表情突然放松,他闭了眼,低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承琪的眼里浮上了泪光:“第一眼。”
承珞猛地睁开了眼睛,苦涩地笑道:“朕以为,是你抢了朕的女人,却原来,朕才是挤进来的那个。”
他站起身走到承琪面前,弯腰对着他的脸:“清瑶和你讲了同样的话。”
承琪的胸口犹如被大锤子击中,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泪珠一颗颗滚落。
承珞直起腰,冷冷地问:“庆临和清瑶,必须死一个,你选谁?”
“我死。”承琪咬着牙,皇上这次是不会放过他们了。
“你不用死,清瑶已经死了。”承珞突然间提高了声音,冲着承琪叫道:“清瑶进宫,就是到朕面前寻死的。”
“你们俩个真的情投意合啊,连死都想的一样。”承珞依然在大叫,但承琪已经听不到了,他听到承珞说清瑶死了,人往后一仰,已经晕了过去。
像是穿过了一条长长的、黑黑的甬道,等再次见到亮光的时候,这光刺痛了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包括承珞的脸,和他说的话。
“承琪,朕骗你的,清瑶没死,你别吓朕。”承珞的眼泪滴下来,凉凉的,像鱼的粘液。
他好像站在水池里,手里抓着鱼,清瑶在叫:“快上来,伤口要烂了。”
他往岸上爬,清瑶的脸消失在轿帘背后,他伸手将轿帘扯开,里面是承珞的脸。
“皇上。”自己的声音远的不真切。
“承琪,朕说过,朕可以舍了女人,舍了江山,不会舍了你。”承珞抱着他:“有你,朕才有一切。”
他一咬牙:“清瑶,朕许了你。”
贤妃的寝宫是在离皇帝寝宫不远处的景仁宫,宫里院子有承珞让人种的蔷薇花,虽然现在是秋天,只有花枝和叶子,但清瑶一见便认得。
进得宫里,她见屋中摆设一如她在吴州的房间,不同之处是这里比她的房间要大得多,东西要豪华得多,服侍的人要多得多。
但这些又怎样呢?她并不稀罕。
入宫当夜,承珞想与她亲热,她直接就告诉他自己爱的是承琪,把承珞气得丢下她两天不理。
不理就不理,她只是在宫中不动弹,也不吃东西,等着皇帝来杀她。
景仁宫的管事太监是秋名,也是位入宫二十多年的大太监了,承珞特意将他放到贤妃宫中,就是怕那些小太监和宫女欺生,同时也可以护着她、教她宫中礼仪,不被皇后抓住把柄说事。
但秋名根本没有机会教,清瑶只躺着,两天不吃东西,人就没了力气。
秋名早就汇报了皇帝,承珞生气不管她,想着过两天饿了她自然会吃,没想到,第三天,第四天依然不吃,秋名说道:“皇上,贤妃娘娘再不吃,人就不行了。”
承珞去劝,清瑶只闭着眼不答话。
他让人将承琪叫了来。
清瑶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决定入宫的那一刻,她就想好了,撞柱子上吊,吞金绝食,只要能死就行。
太监和宫女寸步不离地看得紧,她除了绝食,找不到其他机会。她不担心庆临,皇上只有这个儿子,他会对他好的,但她担心承琪,只有她死了,承琪才可以活。
只是,绝食的死来得太慢,她不知道几天才能死去,宫里人来人往,皇上来劝过,也有其他妃子来劝的,宫女也劝,太监也劝,但她始终闭着眼,一动不动。
迷迷糊糊,她的身子似乎被人抱着扶坐起来,靠在软垫上,她不睁眼,嘴唇碰到了汤匙,有温热的汤,香味已经冲到了鼻子里,她仍是不睁眼不张嘴。
“你再不喝,我用嘴喂了。”承琪的声音。
她紧紧地闭着眼,倔强地抿着嘴。
“我若用嘴喂,咱俩可都要拉出去砍头了。”
她睁了眼,瞪着他:“那就一起死了吧。”
承琪坐在面前,虽然脸色苍白,目光却似天空般晴朗。屋外是难得的晴天,照得整个寝宫亮堂堂的。
见她睁眼,承琪拿起碗,用勺子碰她的唇:“喝了。”
她张了嘴,他喂了她第二口、第三口,等一碗乌鸡参汤喝完,他放下碗望着她,低声道:“怎么这么傻?”
她垂下眼睑:“你知道为什么。”
“你是我的命,你若死了,我怎么活?再说了,你该知道我的。”承琪伸手将她散在额前的发往后捋去,微笑着道:“皇上免了我们的罪,你仍是贤妃,庆临仍是顺王。”
清瑶满是欣喜的眼神蓦然消失了:“你……还是不要我。”
承琪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清瑶,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那你爱我吗?”清瑶问。
他凝视着她,许久,握住她的手用了力:“我爱你。”他补充道:“爱极了。”
她的眼泪和笑容一起涌上脸颊:“皇上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
“第一眼。”承琪深情道,她点头。“真的,在你哥家的花园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像是老天爷把你送过来的。”承琪说道,又微微摇头:“只是这老天爷……”
“只是老天爷太不随人愿了。”清瑶泪落了下来,承琪犹豫一下,仍伸手替她抹了。
“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承琪低了头不作声。清瑶道:“我知道,你不会再来了。”
“会来的,只是……清瑶,我只要你好好的,你明白吗?”
清瑶含泪点着头:“我明白,可是我好害怕,有一天你会忘记我。”
他抬眼看着她:“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她眨着眼睛,手从衣领中伸进去,拿出颈上挂着的小玉扣:“你记得这个吗?”m.xiumb.com
承琪点头,他见过,在庆临出生的那个晚上,挂在她胸口的白色玉扣,小而精致,上面还阴刻着一些花纹。
“你给我的。”
承琪皱了眉:“我给你的?”他摇头:“我记性再差,也记得我给你的是玉佩。”
清瑶盯着他:“所以,你会忘记,是吗?忘记它,也忘记我。”
承琪的眼里满是疑惑:“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个?那不是我的东西。”
清瑶也满着疑惑地望着他:“你真是一点不记得了吗?你的记性一向很好的。”她抓紧了他的手:“你和皇上说的第一眼,是在花园里遇到我,而我说的第一眼,却是在荆州街头。”
“你说什么?”承琪几乎要跳起来。“我没有去过荆州,如何会见过你?你认错人了。”
“因为,你告诉我你叫承琪。”清瑶望着他。“在吴州再见到你的时候,大哥叫你琪三,再加上看你一点不像见过我的样子,而且当时那么凶,我还真以为认错人了。”
她吸了口气:“但是,后来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确认你就是那个我曾经见过的人。”
承琪眼睛直愣愣的,他仔细回想着,可是清瑶在他的记忆里,最早就在花园相遇的那一刻,他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容貌,她的神情。
过了许久,他喃喃地问:“告诉我,什么时候?”
“洪宣五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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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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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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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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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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