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铁龙镖局当家李一儒愿意接我们进贵阳城。坏消息是,完全不能带兵器进城,而且,外客在贵阳住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
王镖师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每个人都发一纸文书,上面有入城的时间,每十天官府来查验,一旦到了时间,就要被赶出去。”
“他如何得知?”刘珏问道。
“入城都登记,住哪里?谁接待?每天也有衙役检查各家客栈。”
“确定是官府而不是修王府?”承琪问。
“李一儒说是官府。”王镖师道。
“一个月,”承琪沉吟着,“够了,我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正说着,唐巴山和常在进了山神庙,他们是第一批跟着陆毅入黔的人,还有一个诸葛晴在贵阳城里等候其他人入城。
刘珏一见他们俩,立即道:“回来的正好,赶紧说说情况。”
两人给承琪行了礼,坐下后,唐巴山先开口道:“一路上按公子吩咐,查看修王屯兵点,都在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展开:“这几个地方,就是修王的屯兵处,都处于易守难攻的地方。”
承琪低头一看,果然,几个兵营都处在山中险要位置,扼住南北交通要道,利用天险的确很难攻下。
修王是懂得用兵之人,只是,这几个地方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要造反,应该是进攻,为何却要防守?防守是为了抵挡朝廷的部队,朝廷的队伍若要大规模地来讨伐,那么他修王谋反的事一定是败露了,而且是他进攻失利才会处于这种防守状态。
如果他的兵都在贵州防守,那么他谋反用的兵在哪里?
承琪沉着脸,眼神深沉,一言不发。
边上的人见他不说话,也都不敢说话,一齐望着地图。
突然间,罗军道:“都是防守,那他不用进攻?”
承琪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以为自己说错了,头一低不再说话。
刘珏道:“要么他知道自己会暴露,做好了被攻的准备,要么他起兵的兵根本不在贵州。”他一顿:“不在贵州又在哪?”
承琪沉着声缓缓道:“在各路军营。”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面色都变了,刘珏道:“难道五路军营都要反?”
承琪阴着脸:“所以得赶紧进修王府。”
“进不去。”唐巴山道,他用手指在泥地上划着:“这里是修王府,在王府方圆一里的地方,都有卫士守卫,任何人不能接近。”
“商贩呢?”刘珏问。
常在道:“都在一里之外,王府日用所需,都送到这里,由王府人检查后收进去。”他用手指了一下唐巴山划的线。
顾加笑一皱眉:“夜间杀了卫兵如何?”
唐巴山摇头:“卫兵只是守最外层的,里面情况如何不得知。”
承琪道:“的确,一旦被发现风险太大,还得想办法。”他拍了一下腿:“先进城再说。”转眼望向王镖师:“铁龙镖局如何接我们入城?”
王镖师从袖里拿出一叠纸交给承琪:“这是镖局里镖师和家眷的姓名、籍贯,我们冒充他们的亲朋前去拜访,大家把他们的名字和籍贯记清了,盘查时报出来。”
承琪接过看了几页,交给刘珏,刘珏分给众人,都接过认真看了。
“公子,李一儒会亲自到城门口接你。”王镖师道。
承琪笑道:“又有好酒喝了。”顾加笑哼了一声,承琪凑近他轻声问:“你是不是很馋?”顾加笑横了他一眼,见他哈哈大笑,眼里又露出顽皮的神色,顾加笑错谔之间,承琪站起身道:“大家准备一下,换了衣服,兵器就在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进城再想办法。”
贵州铁龙镖局现在的总当家李一儒,是李龙的长房长孙。李铁这一支,到了第三代只得一个女孩子,嫁了个书生便不再管镖局的事。
李龙这一支倒是人丁兴旺。李龙生了三个儿子,孙辈的人数男丁有十二个,女孩子还有五个,这十二个男丁分别管理着贵州的十二个分号,由李一儒主当家。铁龙镖局接的生意,大部分是本省的,以前省外的也有,但这几年修王严控了边境,让他们内地的生意少了很多。
王镖师带来李三炮的信,上面写承琪是王府公子,来帮他们扩大生意,那是李一儒最想要的,李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再没生意,他们都要去当贼了。
李三炮还说,这琪三公子不仅人长得俊美无比,而且懂茶懂酒,举止谦逊儒雅,毫无半点王公贵族的架子,极易结交。他已经和公子成为莫逆之交,相信大哥必定更能与公子相处。
读了三弟的信,李一儒决定亲自去接,他要看看被三弟称赞的人到底是如何出众。
在城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他终于看到王镖师朝城门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步履沉稳眼神犀利,定是保镖。他再往年轻人身后望去,,只见一人,双目如漆,鼻若悬胆,粉面红唇,乍一眼你被他的漂亮所打动,但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凌厉深沉,眼光一转之间,射出摄人魂魄的光,而嘴角微微上浮露出的笑容,又像涟漪一样能把人的心神荡开。
定是这人无疑了。李一儒想,目光被他牢牢吸引再也移不开,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就像磁铁一样,他有强烈地想去接近他了解他的想法。
见他们在和守城的士兵讲话,李一儒急忙上前道:“齐千户,好久不见。”守城的人见他,脸上堆起了笑:“李大当家的,怎么今儿得空?正巧了,这几个人说是要去拜访你。”
“正是正是。”李一儒点头道。“这位小少爷是我姨娘家远房侄子,特意来我这里住些日子。”
“哦,既是如此,麻烦李大当家的在这文书签字画押,你得看好他们别乱走啊。”齐千户拿出文书,李一儒应道:“自然自然。”在文书上签了字后递给他,同时递过去的还有银子。
齐千户笑了:“李大当家的客气,请这几位进城。”
承琪几个进了城,王镖师未曾开口,承琪便上前一步朝李一儒施礼:“李大当家,有劳了。”
“哪里,公子客气了,请随我来。”李一儒还了礼,带着他们前往李府。
进得府中,李一儒命人在正堂上设宴,同时招呼他们坐下,李一儒道:“公子一路劳顿,一儒当尽地主之谊。”
承琪道:“铁龙镖局之义,琪三谨记,当会回报。”
李一儒笑道:“公子不必客气,三炮来信说公子是非凡之人,今日得见,果真是人中龙凤,非我俗辈,能与公子结识,实乃我辈之幸。”
这时堂上宴席已摆好,李一儒的夫人、三个儿子也来到堂中,李一儒给他们做了介绍,大家互相行礼。待坐罢,他拿起酒瓶,承琪一见,不由笑道:“三炮兄给我喝了这酒之后,就不再想其他酒了。”
李一儒哈哈大笑:“好酒配佳人,公子,今日与你一醉方休。”
“酒自然是喝的,只是有些事我还想请李大当家帮忙。”他的黑眼珠望着李一儒,李一儒一笑:“只要我喝得开心,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顾加笑一听,面色发白,他的胳膊轻轻碰了一下罗军,罗军不解,用眼神问他干吗?顾加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真蠢。”这边他还没想出啥好办法来,那边李一儒和承琪已经交杯换盏地喝了好几杯。
“李大当家在贵阳,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见过修王吗?”承琪问。
“早些年见过,这几年修王不见人,倒是没得见了。”
“为何不见人?”
“这修王年纪大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大儿子了。”李一儒道。
“他现在只在府内炼丹吃药,偶尔听听戏。”李一儒的大儿子李江说道。
承琪听了,酒杯停在嘴边,他侧头望向李江,眼睛放着光:“修王听什么戏?”
“谭家班的戏。”李江道:“唱的就是你们京城里的戏,修王喜欢听。”
二儿子李流接着说:“修王喜欢玉奴。”
李一儒笑道:“我这两个儿子蠢笨,话都说不清楚。”他举杯和承琪一碰,承琪只得喝下。喝完他用手掌捂住杯口,挡住了李一儒再次倒酒,他问道:“大当家讲给我听听如何?”
李一儒放下酒瓶,给承琪夹了菜,道:“修王从京城来,一直喜欢听戏。之前的戏班子换了老板,现在是谭家班,每月要进王府给修王唱三回。修王特别喜欢一个叫玉奴的角儿,说真的,我听过他的戏,听不太懂,但男扮女相,真真是国色天香,怪不得修王喜欢。”
承琪眼睛发亮:“你是说,这谭家班一个月要进三次修王府?”
众人皆点头,看来这是妇孺皆知的事。
承琪笑了,将手掌从杯子移开,伸手将酒瓶拿过来,给李一儒倒了酒,也给自己杯中加满,举杯道:“我久离京城,倒也怀念那戏曲的味道来。大当家的,你是在哪里听玉奴的戏的?”
两人碰杯喝掉,李一儒道:“公子想听容易,明儿我带你去。这玉奴除了每次去王府唱个两三天,平时都在城中的天龙桥戏园子里唱,那是谭家班的场子。”
承琪一脸轻松,与李一儒他们交谈甚欢,这李一儒虽然行走江湖,却饱读诗书,三个儿子也是自幼读书,不一会儿就互相作诗唱和起来。
顾加笑和王镖师几人面面相觑,插不上话,只默默吃菜,顾加笑不知如何阻止承琪喝酒,摸了摸怀中的“回春丸”,只剩两三天的量了,这药也不能阻止他吐血,每次结识一个人,都拿命去搏,他除了在旁边干着急,一点劲都使不上,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恨自己无能。
承琪越喝越好看,醉眼迷离,脸色绯红,一旁的李夫人看得发呆,凑近李一儒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李一儒一听,哈哈大笑道:“夫人,你非份之想,我们怎么高攀得起?”
承琪笑着问:“夫人说什么?”
李一儒道:“夫人问公子可曾娶妻?”
“我家公子并未娶妻,也不会娶妻。”顾加笑猛然道,众人一惊,皆望向他,只见他阴着脸,说完此话抿住嘴唇,目光森然地望着众人。
承琪见状,嫣然一笑:“我的护卫,讲的话是对的。没有大家,何来小家?我琪三不替皇上将国家治理好,给百姓好日子,就不成婚。”
顾加笑站起身,对李一儒拱手道:“公子醉了,不能陪大当家的尽兴,请大当家的体谅。”
李一儒道:“顾侍卫护主,李某颇为理解,只是醉不醉,得公子说了算。”
承琪道:“我这辈子,只和一个人喝醉过,真醉,完全不醒人事的那种。”他举起杯睨着眼望着李一儒:“大当家你定认得此人。”
李一儒道:“哦?能把公子喝倒的,居然我还认得?”
顾加笑见承琪不理他,尬尬地站着,罗军一拉他衣袖,他顺势坐下,依然阴着脸。
罗军低声说:“等下公子醉了,你可以揍他,我装作不知。”
顾加笑在桌下将罗军的手握住,用力捏着,罗军不作声,手上暗暗使劲,两人也不知道为何较劲,顾加笑就是生气,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承琪揍晕。
“此人叫陆毅,我想大当家肯定认识他。”承琪将手中杯子碰向李一儒,果然,他的面色微变,目光也变得暗淡:“公子何时认得陆毅?”
“我和他喝过两次酒,两次都醉死过去。”承琪笑道:“真真能喝。”他放下杯子,望着李一儒,目光清澈异常,毫无醉意,李一儒心中一凛,再一看,承琪却仍是如刚才般醉意朦胧,嘴角上扬,红唇鲜艳欲滴。
他不由揉了揉眼睛,依然看到的是似乎迷糊的承琪,但他知道,他一点也不迷糊。
他认识陆毅,却不知承琪知道多少他们之间的事,他也不清楚他为何提起他,为何来贵阳,为何谈论修王,这个皇帝身边的人,口口声声要为皇帝治理天下,他相信他有这样的才能和手段,就凭刚才他一闪而过的眼神,承琪是故意让他看到的,这个人,太可怕了。
于是他打着哈哈:“如果公子只给陆毅喝倒过,那今天我是喝不过公子啦,你看我三个小儿,都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的确,三位公子喝多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拉着王镖师说话,弄得他一脸尴尬。
承琪笑道:“主要是李大当家你喝开心了没有?”
“开心,开心。”李一儒连连道。
“那就成,这酒,是真好。”承琪低头笑了一下:“陆毅还说望春楼的酒好,真是给我面子了,我还当了真,被他骗了。”
撤了席,李一儒不敢再请承琪喝茶,只让人带他们几个到花园厢房住下,答应明天带他们去听戏。
顾加笑道:“你提起陆毅,他紧张得酒都不和你喝了。”
承琪接过顾加笑递给他的冷毛巾,放在额上,靠着床垫子,他伸直了双腿。吁了口气道:“用陆毅捏着他,我明天先要去看戏班子。”
顾加笑点头:“我知公子主意,这戏班子能进修王府,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他们进去。”xǐυmь.℃òm
“不会那么简单,先去听戏,我想看看玉奴,如何让修王喜欢。”
“男扮女相,”顾加笑望着承琪:“公子,他能好看得过你?”
承琪闭上眼睛,喃喃道:“这酒,不上头,真好,你怎么不多喝点?”
顾加笑一步上前作势要打,见他呼吸渐沉,知他睡着,手便轻轻落下,将他身后垫子拿走,放平身子拉过被子盖上。
外面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子时已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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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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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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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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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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