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叙握着她的手腕,垂眸看着她。
男人的手掌很大,指节修长漂亮,力道比方才重了一些,不过不至于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包住阮秋棠纤细的腕骨,温热的皮肤相触,在某一刻有种,只要自己用些力,手上的人就会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那句话也不完全错。
关叙问她:“你醒来会记得今晚的事吗?”
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阮秋棠很醉了,直白得很,直接摇头:“不、不好说。”
关叙先是被她气笑了,随后又停下来,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如果更进一步,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阮秋棠。”关叙的声音里带了点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的无可奈何,“明明连自己的酒量怎么样都不知道,帮我挡酒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有没有设想过可能会发生的事?
撇开现在的状态不谈——她现在至多只是昏昏沉沉,尚有对话的能力,身体上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适。
可如果一时不察真的出什么问题怎么办?如果呼吸急促、心脏抽痛怎么办?
关叙甚至不敢深想。
而且,她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自己真的没能克制住,或者有别的什么……
归根结底,自己跟她认识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协议夫妻,也只是一对合作伙伴,她难道就不怕自己真的对她做点什么?
他越想神色越沉,到最后唇线变得平直,刚才旖旎的氛围仿佛也消减了些许。
“逞什么英雄……如果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有没有一点防备心?”
他说着,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大了一些。
阮秋棠忽然就皱起眉头来。
“你、你别这么用力!”她不满地动了动手腕,关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抿着唇松开了些许。
阮秋棠重新抬头看着他,眼睛水灵灵的,仿佛沾了夜晚的甘露:“你凶什么呀?”
醉酒的人本来就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一些情绪、一些想法也会被放大。
更何况她此刻更像是被夜色浸泡过的、带着醉意的蔷薇花,因此说着说着,嘴角甚至还撇了一下:“我帮你挡酒,你为什么现在要凶我啊?”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关叙,一双杏眼仿佛蓄着一汪清泉,眼角还随着情绪的起伏微微发红。
——看上去泫然欲泣,似乎是快要哭了。
关叙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想像平日里那样说些冷静理性的话,但此刻仿佛都卡在了喉咙里,迟迟滚不上来。
可阮秋棠见他不说话,便借着酒劲,情绪更上头了——眼看那一汪清潭里的水几乎都要溢出来,而她的嘴也忍不住微微抿起。
“你现在还不说话……”她像是很委屈,喃喃着道。
关叙每天在公司和各种名利场与人打交道,在经手上亿的项目与合同时面不改色,在遇上不顺的人和事时也从来冷静,绝不会泄露出丝毫的情绪。
刚接手父亲的公司、开创自己的领域时有太多阻碍,老部下的质疑、前董事的自视甚高中饱私囊……他见过太多或可怜或虚伪的面孔,父亲的老部下目中无人的刁难见过,前董事被自己抓到把柄崩溃痛哭的时候也见过,他仿佛像一台机器一般毫无感情,镇定地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从不被任何事影响。
至于名利场就更简单了,多少人怀着无法告人的秘密,或明或暗地接近自己,有故意在他面前示弱邀请的,也有诸如许淑怡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
可这样的场面,第一次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真的在眼角摸到一丝湿润,霎时有些慌:“阮阮,我没有凶你。”
“我只是想让你有些危机意识,不要那么不计后果。”
他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如果说那天在美术馆前的对话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争执,那这次就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败下阵来。
他不是没见过其他女人在自己面前哭过,许淑怡当时在自己身旁装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在想起来都还会觉得厌烦。
可是现在……
“你别哭,你别哭,是我不好。”关叙像是在这一瞬间变得笨嘴拙舌,大手先是抹掉了她眼角的那滴晶莹,又顺着脸颊向下,安抚一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颈。
他好像不会说话了,只能重复着这句话,又不停地试图哄她:“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阮秋棠刚才就是情绪上头了觉得有些委屈,但真的没有想哭的冲动,那滴眼泪估计也是生理性的居多,然而关叙这样一哄一安慰,被酒精蒙住的她反而更想流眼泪了些。
她眼睫一下一下颤抖着,真的有一串一串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来。
但这一次流泪却并非因为委屈。
可关叙不知道,登时陷入了自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带着诱哄,温柔得不像话——
“阮阮,阮阮,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你朝我发发脾气也好……”
阮秋棠没说话,但还是被对方的动作安抚到,像想要寻找安全感的小猫,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无声地落泪。
她在迷迷糊糊间想,真好啊,关叙的怀抱好温暖,也不会像阮麟那样,说一些只会伤害自己的话。
因为隔得极近,她能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没有以往那么冷静,正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肆意跳动着——
咚、咚、咚。
阮秋棠莫名觉得安心,便放纵自己伸出手,委屈地也贴上去。
仿佛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港湾,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即使生气,也没关系。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好像把关叙的衬衫沾湿了,可他身上的气味还是很好闻,于是她不愿意放手。
对方身上很热,胸腹的肌肉带着灼烫的温度,透过质地上乘的布料传出来,碰到她的指尖。
而他还在抱着自己,一下、一下地安抚她,对她说话,哄她,让她安心。
阮秋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停止的时候更是。
虽然喝醉了会放纵自己的情绪,可她到底还有一分意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停顿片刻,她抽了两下,打了个哭嗝,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关叙的心早就软得不像话,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语气有些重,才会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或者应该明天等她清醒的时候说,或者就应该压下来,反正自己会保护好她。
“阮阮?”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叫她的名字。
阮秋棠刚哭完,还有些迟钝,怔愣着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别生气了。”关叙摸了摸她被眼泪浸湿的一缕发丝,替她别到耳后,说道,“好一点了吗?”
阮秋棠平复了一下呼吸,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被酒精冲散,现在又被困意包绕,她勉强撑着说了句:“嗯。”
“我、我、我……”她的舌头仿佛都在打结,别别扭扭地说,“我哭、不是、不是因为……因为你凶我。”
“……虽然你刚刚,是有一点,”她伸出手,比了一个手指,因为醉酒动作不协调而显得可爱,“就那么、那么一点点。”
“我主要是、觉得、觉得高兴。”她试图解释。
关叙一怔,才意识到了阮秋棠的意思。
她原来后面的哭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是终于被这杯酒勾起了心里迟迟无法发泄的情绪。
她对阮麟的恨、对亲情的渴望而不得,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不会因为它们生气。
然而这杯酒像是一个契机,一个点燃她想法的引线,把她永远压在心底无法释放的情绪引出来。
她还是难过,还是遗憾,还是失望。
关叙摸了摸她的发梢:“高兴?”
“我高兴你、你帮……帮了我,高兴我……变得自由。”她试图努力把舌头捋直,不过不是特别成功,有种笨拙的娇憨,“我以后就、不用、不用受他的气了,大不了等我!挣了大钱——”
说到这里时,她的语气还有些激动:“我把演出费全部、全部还给他,他可就没资格再说、什……什么含辛茹苦,养我这么大了。”
“他根本从来、从来就没有……没有关心过我。”
“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又低了一些,伴随着浓重的鼻音,“他只爱钱、和、和权势,可是今天。今天……在看到他之前。”
“我还是、还是有那么一秒,希望可以看到,他的父爱。”阮秋棠说。
她不是没有过期待,不是没有过渴望,可无论她怎么期盼,最后换来的也只有一次漫过一次的,巨大的失望。
她也早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现在自己早已不再奢求那些,维持一点表面的父女关系就好——即使她知道只是表面。
可是那是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啊,有没有某一刻,他也会把自己当做他的掌上明珠?
那么多年过去,她一个人在华沙迷失方向的时候、刚到学校因为人生地不熟被偷了钱包和行李,几乎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奢望。
她还是有倾诉欲的,可外婆年纪大,不能陪她出国,她更不能让她和巧姨担心,因此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下来。
等父亲一年后无所谓地问起,她也只能随口云淡风轻地说“一切都好”。
可这样就对吗?
在今天下车以前,她无数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走个过场就好,不要在意阮麟的态度,不要去听阮麟说的话。
阮麟根本就只是把自己当成上位的工具,要是信了他的话,到时候生气的只会是自己。
可是……
哪怕有那么一秒,一秒也好,她还是生出了些许微妙的希望。
也许阮麟会真心地祝福自己,不是祝福自己找了个有钱有势的丈夫,而是真的会为自己感到幸福。琇書蛧
只可惜,等看到阮麟谄媚地迎上来的那一刻,这个梦就碎了。
如果说前面那些都好,可到了最后,阮麟不仅一点也没有改变,甚至还想以自己的自由为威胁,去试图跟关叙谈点条件。
于是她根本就没有多想,在阮麟不怀好意递上那杯酒时,毫不犹豫地抢了过来。
喝吧,喝下这一整杯酒,就断了最后一点对父爱亲情的念想。
可是啊,可是啊……
她看着关叙,还是有一滴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沾湿睫毛,划过嘴角。
可是——渴望爱真的有错吗?
“一点父亲的爱都没有吗?”阮秋棠抬着头,看着关叙眼里的自己,声音却低得仿佛自言自语,“一点点、一点点也不愿意给吗?”
关叙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哀恸,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一攥,生生的疼。
他忽然就把她抱得很紧:“阮阮,我知道,我知道了。”
阮秋棠的眼泪落到他的肩膀上,声音朦胧:“我……我现在知道了,不该冲动……喝那一杯酒。”
“可是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只是。只是想也帮一帮你。”
“嗯。”关叙的下巴抵着她,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哑。
“那杯酒,算我替、替你喝,也算我自己,自己喝的。”阮秋棠打着哭嗝说,“喝……喝完了,我就不会再想那些事了。”
“嗯。”关叙每一句话都有回应,“好。”
“而且……”阮秋棠说道这里,从他的怀里钻出来,像是想要很郑重地说点什么。
她看着关叙,抿着唇角笑了:“好歹、好歹……我们是夫妻嘛。”
她伸手,摸索着关叙的耳廓:“好啦、好啦。”
“你的表情、怎么……看起来这么难看啊。”
关叙还想说点什么,但阮秋棠哭过笑过亲过发泄过,好像终于累极,还没来得及撑着去听他开口,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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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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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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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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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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