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在老城区的贫困区里,这一带早在十几年前因为没有开发而被划成了贫困区,到处都是阴暗潮湿的筒子楼和破旧的楼房。
他将车停在了一栋灰暗的筒子楼下,坐在车里等。
宋礼提着礼品上楼,敲开了一户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位脸色蜡黄的女人,她发丝凌乱,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看见宋礼,女人红了眼眶。
等从小区里出来,已经日落黄昏了。
宋礼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影绰的景色不说话,眼眶泛红。
李姨打电话来的时候,问他们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宋礼的声音里还带着侬软的鼻音。她回答道,“晚上先不回来吃饭了,李姨,明天我带妈妈去看医生。”
等她挂了电话,杨星洲凭着直觉意识到,刚才在筒子楼里面,她哭过。
两个人不太方便回家住,于是杨星洲订了老城区里唯一一家四星级的酒店,总统套房。
酒店离宋礼家很近,方便她明天上午带江梅去看心理医生。
套房里装修的富丽堂皇,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主卧里的西式装潢,灯光柔和,中间有张罗马柱式的大床。
刚进门,宋礼就把自己关进了套房的主卧里。杨星洲抿了抿唇,在主卧门前站了一会,一双手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决定等她自己说。
他在酒店套房的书房里处理了一会公务,开着笔记本电脑查着资料。
直到叫的餐点送上了楼,他才敲开了主卧的门,将宋礼从主卧的大床上带了出来。
杨星洲不说话,他没有问她今天下午去看了谁,如果她不说他也不会问。ωωω.χΙυΜЬ.Cǒm
气氛就这样尴尬着。
然后他见宋礼站起身,走到餐厅开关座前,伴随轻微的“吧嗒”一声,关了灯。
黑暗的室内只剩下手机的光亮,宋礼循着原路坐回来,氛围感的黑暗里,彼此间最适合敞开心扉。
房间里有酒,她倒了两杯。
半明半寐的气氛下,宋礼声音含着笑:“适合说真心话。”
“……”
杨星洲搭在高脚杯上的指骨扣紧了,像一个压抑按捺的动作,声音很低沉的问道,“那你现在想不想说?”
宋礼:“杨先生想知道吗?”
杨星洲将人拉近了几分,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尾,绷着情绪和她对视道,“我不想看见你哭。”
宋礼今天的情绪本来一直就不太好,眼下猝不及防的被人这么关心了一下,彻底的放下了防备心。
她顿了顿,又接话,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其实我可自私了,含着情绪无非是想求杨先生以后都别离开我”
杨星洲的手摩挲着她白皙的脸,声音里含着欲,低沉着说,“你不需要求。”
宋礼手上的高脚杯轻轻碰了碰他的,轻声说,“下午我去的是之前的一个助理家。”
杨星洲有点意外,宋礼现在的实习助理是渺渺,他没了解过,不知道她曾经还有一个助理。
话开了头,杨星洲眉目沉静,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她,我两年里没有再要新的助理。”
落地窗外的夜幕已深,城市亮起万家灯火。沈琅偏头看了会儿,才轻声回:“我以前有一位助理,因为他,再也没回过家了。”
宋礼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个下午,她在外市出差参加某个新城区项目的基地调研,刚从会议室开完会出来,开手机,屏幕上顿时铺天盖地地跳出来了无数条信息。
组里的一位设计师打电话来,告诉她,林月月昨晚在出租房里吃安眠药自杀,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林月月是宋礼的助理,b市本地人,和她一样都生活在老城区。刚毕业不到一年,找工作的时候来了安华。
那年宋礼刚做到事务所项目负责人的位置,林月月算是她第一任助理,两人年龄相差不多,关系也很亲近。灵能集团当时有个开发区的大项目找上设计院,宋礼在外出差忙得抽不开身,林月月作为离升职只差临门一脚的助理设计师,被抽调进了灵能的项目,参加画施工图。
意外的是,工程在施工的时候出了重大事故,因为施工图的设计失误,楼层塌方,直接导致数名工人重伤。
施工图出现失误,除了施工单位外,设计方和审查机构都有责任。
当时项目的甲方灵能集团,是经理沈何在接管着开发区的项目。而平时他与那家审查公司的老总关系匪浅,因此灵能的施工图几乎是走个程序的事,并不会严格审查。
事故上了新闻,沈何动用手里文娱公司的媒体资源,带动舆论,将大众的视线集中在了设计方本身。弃卒保帅,矛头直指设计组里经验不足的助理设计师,认为林月月是靠着背景关系才进了这样的大项目。
舆论发酵后,很快成了一轮“职场新人做人重要还是做事重要”的辩论,众人忘了最初事件的起因。也忘了,处于舆论矛头的那位新人,在受到各方的道德指摘后,该怎么自处。
林月月只是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她受不了这样的舆论,决定以死谢罪。
林月月平时在设计院里人缘好,一向严肃的设计师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哽咽着,气得不行:“太傻了!出了这种事,三方都有责任!怎么可以这样!?”
宋礼去看望林月月的父母。中年女人迷茫又无措地流着泪,攥着她的手一遍遍念:“不要钱……我们不想要钱,我们就想她能回来。”
林父林母收到了灵能和安华的一大笔赔偿金,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宋礼从那天起再也没有要过助理,直到渺渺的出现。
她出于愧疚,每一年都去看望林父林母,今天也是。
灯光温暖的餐厅里,宋礼简明扼要地转述给杨星洲听,又续了一杯酒。
杨星洲注视她,眼梢漆黑狭长。
所以她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离别和失去。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感情有如玻璃渣,在手心端详的时候剔透又漂亮,等到真正想握紧的时候,还要提防以后被扎得满是血口。
以为关系亲密血浓于水的亲人,有一天突然间就离开了,以为自己栽培扶持能看着成长起来的助理,有一天因变故猝然离开了。
再漂亮的建筑,剥离砖瓦就剩下一副钢筋龙骨,再漫不经心的外表,褪去皮肉也只是一颗游离不安的心。
宋礼吃过亏,因此朝着杨星洲走的这一步,想了很久才迈出来,眼下她突然有点患得患失了。
所以她这一整天都有点不太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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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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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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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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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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