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是在睡觉,又或者是刚睡醒,总之是不太清醒的样子,见没人说话,又问了一句“怎么了”尾音微微上扬。
宋礼握着电话,如鲠在喉。她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然后才开口装的漫不经心道:“你刚睡醒?”
杨星洲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昨晚睡得晚,早上又起的早,大过年的都忙着走亲戚,傍晚刚到家连饭都没顾着吃就上楼睡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人还有点迷糊,不知道是宋礼,直到听到她那句疑问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刚醒,今天太累了。”
隔着电话,宋礼都能听出他语调里浓浓的倦意。
她有些后悔的想也许她不应该在这个点给他打这一通电话。
“其实没事。”她说,“只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看电影。”
“什么?”杨星洲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以为宋礼找自己是有什么合作上的事要谈。
宋礼没让他多想,鼓足勇气说:“我晚上抽奖得了两张电影票,问了一圈没人去。”
“就想问问你,能不能陪我去。”
那边的杨星洲沉默了几秒,这几秒在宋礼这就跟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他会拒绝吗?他会觉得她的邀请很唐突吗?或者他甚至觉得自己跟她并不熟悉只是合作伙伴罢了。
可是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在微信里也有着还算频繁的聊天,即使绝大部分关于工作,但也有别的话题。
他昨天还帮助了她,可如果他拒绝了又该怎么办呢?
短短几秒,宋礼的脑子里就想出了很多种可能性。
然后她听见杨星洲笑了一下,说了声:“好啊。”
“我也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
宋礼以一个谎言为开头,约到了杨星洲一起看电影。
其实哪有什么抽奖送的两张电影票,电影票是她买的。也没有找不到人一起看电影,只是从头到尾她只找了他。
他们约好时间以后,杨星洲想了一会说:“老城区的电影院不好停车,我来接你好了,我们一起过去。”
他想的倒是周到,宋礼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好啊,劳烦杨总了。”
她听到那边的男人笑了一下,笑声低沉悦耳,“不麻烦,应该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宋礼看时间有点晚了,就让杨星洲去睡觉。
杨星洲看了眼时间,竟然也有十一点半了。
和宋礼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
他想起来明天早上还要出门,晚上还要和宋礼看电影,顶着熊猫眼确实不太好,于是他低低嗯了一声。
“你也早点睡。”
“好的。”
挂了电话,宋礼躺在床上心情出奇的好。
她想打电话给许青鸼分享一下,又觉得深夜扰民不太好,更何况说不定她还跟李嘉木在一起。
于是宋礼只是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就睡着了。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李姨从老家回来了。
看了眼时间,也不过才正月初二。比往年要早了两天,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李姨的儿子今年没有回家过年,她想着宋礼过年也许会忙,倒不如早点回来帮忙。
这倒是也合了宋礼的意,李姨回来,她出门确实方便了很多,毕竟虽然江梅有生活上的自理能力,但是她也确实不放心让母亲一个人呆在家里。
李姨待宋礼也是极好的,彼此相处了那么多年,在她眼里宋礼也算她的半个女儿,她看见宋礼今天眼角眉梢上都带着不减的笑意,知道她今天心情不错。
“礼礼,是有什么好事情吗?”她切了一盘水果,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在宋礼旁边坐下。
“我看你心情很好,一直在笑。”
“有吗?”宋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梢,然后笑得更甜了,“晚上约了朋友一起看电影。”
“这样啊。”李姨也笑了,“不是普通朋友吧?”
“李姨,你怎么也学着调侃我了。”宋礼脸一红,赶紧往果盘里插了块水果吃。
她很少有这样小女孩样的时刻,李姨看在眼里,笑眯眯的不再说话。
时间过的很快,宋礼看了会设计方案,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
她一向怕冷,虽然还是在温度与风度之间纠结了一会,但是她还是选择了以保暖为主的羽绒服。
天色渐暗,她正卷着头发,就收到了杨星洲发的微信。
“吃饭了吗?”
宋礼回了个“没有。”
杨星洲:“那要不要一起出去吃?”
这个饭局来的突然,宋礼没想到看电影还能附带一起吃饭这样的福利。
她爽快的答应了,杨星洲说“那我来接你。”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杨星洲就说已经在楼下了。宋礼一开始还担心他找不到单元楼的位置,毕竟他也只是第二次来。
可是杨星洲的记忆出奇的好,有些路他只走一次就记住了。
宋礼上了车,看见了也是穿着羽绒服的杨星洲。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是休闲的款式,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五官立体,眉眼跟十七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张开了轮廓更棱角分明。杨星洲微微侧头看向她,神情带着些散漫的问“去哪吃?”
宋礼看的有些愣神,眼前人的影子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影,直到杨星洲又问了一遍,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假装镇定的说:“我没有特别想吃的。”
杨星洲:“不饿?”
宋礼:“不是很饿。”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没有目的地,车自然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开。
于是宋礼开始有意识的找话题,“你怎么不在家吃饭?”
杨星洲挑挑眉,“这不是要跟你看电影吗?家里的饭局就推了,怕来不及。”
这话说的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可是他说的漫不经心。宋礼知道事实真的就是这样,他也只是在认真的回答问题。
“那不然先去电影院吧,看完电影再去吃夜宵?”
宋礼提议,她想反正也不知道去哪吃,总比现在干坐在这里要强。
杨星洲也没拒绝,说了声行。
老城区里只有一家电影院,已经开了很久了。
宋礼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来看过几次,现在快十年过去,老城区的电影院也翻新了一遍,但是布局却没有大改。
宋礼爱看悬疑片,刚好春节期间影院里有一个“怀念经典”的活动,将很多老片也排了档期。
宋礼买电影票的时候,没有买那些春节期间火爆的贺岁片,而是选了一部悬疑高分片《控方证人》。
其实这电影宋礼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是选片的时候她发现新片里没有自己想看的,于是她就想着二刷这部电影。
宋礼就是这样,喜欢的电影,她愿意看一遍又一遍,喜欢的人也是。
电影源自阿加莎的同名小说,讲述的是富婆对贫穷男主心生爱意,并为其修改遗嘱。但是随后富婆惨遭毒手而身亡,男主成为了头号嫌疑犯而身陷遗产风波辩护的故事。结局很反转也很激动人心,他们的位置也是最佳观影区。
宋礼没有告诉杨星洲,自己已经看过一遍这部电影。她把票递给杨星洲,说去买爆米花和可乐。
杨星洲敛着眸看了眼票,点点头。
也是在很久以后,宋礼才知道其实这部电影看第二遍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杨星洲也早就看过了。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让对方知道。就这样默默无言的看完了一整场。
当然,这都是后话。
很快电影就开场了,宋礼将一杯可乐递给杨星洲,说了句“请你的。”
杨星洲也没拒绝,就这样自然的接过来。
一场电影,也许是看第二遍,也许是他就坐在她的旁边,宋礼看的并不认真。m.χIùmЬ.CǒM
昏暗的场厅里,荧幕散发的光将杨星洲的脸照的并不真切。他双手交叠的放在腹前,靠着椅背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电影看的很认真的样子。
宋礼没敢多看杨星洲,只敢偶尔的用余光瞟他两眼,那样子其实有点做贼心虚,但是宋礼想着,反正他看的那么入神,应该也发现不了。
其实杨星洲看的并没有那么入迷,他虽然盯着荧幕,但是脑子里却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他总觉得晚上的宋礼很不一样,但是他又说不来到底那里与众不同。
从她昨天晚上约自己看电影开始到现在,杨星洲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觉得现在的宋礼,跟他相处起来是轻松的,没有包袱的,不似之前。
她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显得紧张无措,可是更多的是自信放松。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杨星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之前一直觉得她很怕他,但是一直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
于是他只能归结于他是甲方而她是乙方这种合作关系所导致的。
想到这,杨星洲莫名的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几乎不易察觉,但是还是被宋礼听到了。
“笑什么?”她问,黑黝黝的眼睛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反而明亮起来了。
杨星洲也很坦诚,他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靠姿说:“在想你怎么突然变了。”
宋礼不解,“我怎么了?”
杨星洲对上那一双眼睛,笑道:“你之前很怕我?”
宋礼说没有。但是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在他面前,她本来就不自信,本来就会紧张,心慌意乱。即使她在假装镇定,可是杨星洲还是能轻易的看穿她的伪装。
是的,十七岁的杨星洲或许看不出她的紧张无措不安,但是二十七岁的杨星洲会。
因为二十七岁的宋礼和十七岁的宋礼一样,在他面前毫无长进。
他早就不是那个开朗活泼,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的杨星洲,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些沉稳。
虽然他还是对什么事都好像不那么在意的样子,可是或许是繁忙的工作又或是这几年商场上的历练,他的性子是真真正正的冷了下来,静了下来。
可是那依然是宋礼所爱的人,他什么样子她都爱,爱他的肆意张扬,也爱他的沉稳内敛。
有那么一瞬间,宋礼想,就这样摆烂的告诉他吧。
告诉他,其实她很早就爱他了,这些在他面前的不安,不是害怕,是因为在爱的人面前每个人都会这样,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怕自己被看穿,甚至怕自己的爱意被知道。
宋礼喝了一口可乐,冰可乐让她冷静了下来,她大大方方的对上杨星洲的眼睛,说“我不怕你,但是谁让你是我的甲方爸爸,金主大爹。”
“和你的合作,决定着我能不能升职加薪。”
“那我不得好好讨好一下你?”
听他这么说,杨星洲嚯了一声,继续转头看电影了。
宋礼想着,再等等吧,再等等,现在还不是可以摆烂的时机。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感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也不想太随便。
但是总有一天,她会站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他是她爱了很久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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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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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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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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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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