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祯轩心里狠狠一疼,一把抓起君墨染的手臂,将他拉到身前,低下头,冷笑,“我这个大沉皇帝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你失望了?恩?”
“不敢。”君墨染功力不在,挣脱不开凌祯轩桎梏,索性,便不去挣扎,任由他死死抓着手臂不放,抬眼去看他,淡淡勾唇:“本相是南晋臣子,皇上是大沉帝王,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个人,如何敢对皇上指手画脚。”
凌祯轩闻言,张狂大笑,“堂堂大沉皇子摇身一变成了南晋丞相。夜悠雪知道吗?知道你这位即将成为皇夫的人其实身体里流着大沉的血脉,知道将来你们生的孩子竟然有敌国血统,知道你曾经在我身下被肆意轻薄……乱・伦断袖,天理不容!……哈哈,这些她都知道吗?”
“……为什么不知道?”在那样惨厉的笑声中,君墨染平静回答,然后缓缓地,缓缓地露出微笑,去看面前这个曾经被自己当做亲人疼爱的男人,柔声轻语,“我从来没有想过隐瞒她,而她,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可她什么都知道……”
想起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儿,君墨染声音更加温柔:“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我的过去是谁对她一点也不重要,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追究,她要的是现在的我,不是沉国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凌君珩,而是两袖清风的君墨染。”
曾经,他畏惧过,对凌君珩这个身份,对那段不堪回首过去……他配不上夜悠雪,永远也配不上。
然后,便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一点又一点的侵占,让他不得不将底线后移,当以冷静筑起的防御墙被她一举穿透后,封闭十年心门就此打开。
他没有办法给她他的过去,那些事情,无法改变,他所能承诺的,是现在,是未来。
“呵,真感人啊……”凌祯轩邪肆勾唇,拉高他的手腕,那广袖倾落,露出玉一般的肌肤,盈盈暗香是他十年未变,也是最能勾动人心的。
轻轻地侧头,舌尖沿着腕骨舔・舐,在手臂上猛然一咬,深刻的印记落在肌理上,凌祯轩眯眸,低低沉笑,“皇兄,你和当年一样美味呢。”
君墨染定定看着他猥・亵自己,并不反抗,等听见这句近乎侮辱的话时,薄唇扯开一线笑意,喃喃自语,“是吗……那当年我一定没有这样做吧……”
话音未落,只见幽蓝一闪,那泛着瓷光的手臂惊现一道细痕,细痕慢慢深遂,忽然漫出刺目的鲜血来。
君墨染左手食指与中指的指尖藏了一片刀刃,就在刚刚那一瞬之间,没有丝毫犹豫割破了凌祯轩亲吻过的肌肤。
刀刃极细,伤口深可见骨,血淋淋的染红整个手臂。
“皇兄!”凌祯轩一惊,不管不顾,以唇舔去伤口溢出的鲜血,唇齿间血腥气不重,淡淡的兰香让鲜血变成琼浆玉液,他一点一点喝下与自己有一半相同的血液。不意外君墨染再次要自虐的举动,飞快抓住他的左手,一个巧劲卸去指尖锋芒,紫眸蕴含着滔天怒气,低吼道:“你做什么!”
“放开我。”君墨染平静说道。
凌祯轩狠声道:“我若不放呢?”
“那么十二年后,你会真正得到我的尸体。”君墨染微微一笑,细长凤眼黑中带紫,果决刚毅。
“……”凌祯轩死死看着他,企图在他眼中找到一点迟疑,但,结果是失望的。
他本来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当年不是,现在更加不是。
僵持了片刻后,凌祯轩慢慢松开手,君墨染垂下手臂,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崩裂,血流汇成一线,在云纹素白广袖中,沿着指尖滴答落下。
君墨染抬眼,看着凌祯轩唇边沾染的血色,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底那片净土被烈火灼烧,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凌祯轩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弟弟,要亲手杀死他的,正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忽然近乎悲伤的一勾唇角,“当年君越死了,我曾经恨过你,恨不得杀了的恨。”
“凌君越是自尽。”
“他是被你折磨而死。”君墨染缓缓垂眸,失望闭上眼睛。
凌祯轩看着他,忽然痴狂疯笑,“我没有想到他会为了要救你牺牲自己……那天,你都看见了。是我,是我得不到你,是我疯了,被你逼疯了!我喂你吃春`毒,以为你会乞求我……可是,第一次你宁愿亲自折断手腕,用疼痛顶过去,第二次你撞破脑袋,昏昏沉沉不让人接近,第三次你甚至跳下冷泉,险些溺毙……然后,春・毒对你失去作用,那么强烈的药性都折不了你。我啊……我想让你来求我,我想征服你,想得到你!皇兄,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要让你屈服!”m.χIùmЬ.CǒM
“凌君越……呵,那天,我只是想让人逼迫你,可他却把你藏在床榻底下,代替你服了春・毒……皇兄,我知道春・毒控制不了你,我也知道那些人近不了你的身,可我不知道凌君越会这么做……那些人就把凌君越当做是你……”
君墨染眼睫轻颤,黑暗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君越的哭喊声近在咫尺,每一下都像一把刀,狠狠拉割着他的心。
那是他的亲弟弟!
根本与这个皇宫,与这个禽兽无关的局外人!
凌祯轩走近他,痴迷地看着那张绝代容颜,近乎于梦呓的轻喃,“我亲吻过皇兄,抚摸过皇兄,甚至在皇兄身上留下了永远的痕迹……可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皇兄……明明那么多机会,我都可以占有皇兄,但是……我没有……皇兄,我舍不得伤害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不爱你。”君墨染睁开眼,冷淡如冰,“当年的一切早已与我无关,你为了这种天理不容的爱害死了君越,我永远不原谅你。”
“不原谅我?”大沉的皇帝陛下勾唇笑了,再进一步,紧紧贴着痴恋一生的男人,轻柔吐气,“皇兄要怎么不原谅我,恩?杀了我吗?你舍得?当年那么多机会,你可以在床榻上轻而易举杀掉我呀,可是皇兄,你没有……一次也没有……哪怕凌君越自杀了,你也没有,你啊,你还是顾念着身体里那一半的血统,哪怕恨死了我,恨极了我,也无法下手杀我……呵,谁叫,我是你的弟弟呢……”
君墨染倏然抬头,眸色笔直朝他看去,凌厉非常。
凌祯轩又是一笑,手指轻轻抚上那张日思夜想的俊颜,温温呢喃,“我吻你的时候,你没有……我抱你的时候,你也没有……哥哥,你还是爱我的吧……一定是爱我的,哥哥,你那么爱我,你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能承认呢……”
君墨染拂开他的手指,目色淡然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爱你,祯轩,你说的对,我当年无法下手杀你,纵使恨你也不能忘记自小疼你的情分,你是我的弟弟,却对我作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废了我的武功,仅仅是为了不让我防抗,对我下春・毒也只是满足你的征服欲,至于害死君越……祯轩,他也是你哥哥,血缘至亲,无可改变,在你看来这些都不值得一提,那时因为你已经没有人性,除了骨子里坚持的畸形情爱,你什么都没有……失去人性,根本不配为人。”
“……我早就不配为人了!”凌祯轩倏然笑了起来,赤・裸的胸膛因大笑而起伏不定,一头黑发张扬散开,“只要能得到你,我可以与天为敌!……哥哥,我已经是大沉皇帝,再没有什么可以惧怕,也没有任何人能拆散我们……哥哥,回到我身边来吧……”
君墨染猛地退步,避开伸过来的那只手,同时冷冷寒笑,“不要再过来,凌祯轩,当年我无法下手杀你,不代表现在我依旧那么心慈手软。”
“哥哥要杀我吗?”凌祯轩眯起紫瞳,在君墨染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杀气,视线落在他还滴着血的衣袖上,闷闷失笑,“怎么杀我?哥哥现在要怎么杀我呢?”
君墨染不答话,面色冷峻,看着凌祯轩疯狂的样子,心里那股疼痛挤压着他身体里永无改变的血脉。
他的弟弟啊……
终究,还是为了他疯了,终究还是要死在他手上……
保护了那么多年的弟弟,看着他哥哥哥哥地叫着自己,在终年冰雪的宫阙里相扶相伴,这一路走来……可终点,却是惨淡的,却是悲哀的。
君墨染抬起看他,再多绝望与不忍都不能挽回,他慢慢退步,拉开与凌祯轩的距离。
“哥哥!”凌祯轩冲上一步要去抓他,突然身体一重,膝盖酸软地半跪在地毯上,一股真气在心口处闷蹿,哇的一声呕出黑血。
看着地毯上的血渍,他难以置信看着君墨染,“你……做了什么?”
“……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君墨染看着他,闷闷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线孱弱,广袖中手指不停轻颤,臂弯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
凌祯轩在看见君墨染第一眼时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他痴爱了一辈子男人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智者。当年凌君珩是何等风采,以至于有兰芝玉树的盛名,那身功力神鬼莫测,一张凤鸣琴,一把温玉扇,顷刻间便能决杀千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
哪怕是被自己软禁那段日子,废了武功,绑了手脚,他依旧还是逃出去了,只要他想,天下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天下间,也没有他算计不出的死局……议和,仅仅是他的幌子,再见,也只是他谋算计划的第一步。
那么,他漏液前来的真正目的是……杀掉自己吗?
凌祯轩看着面前孱弱的男子,脑子里忽然炸开一声惊雷,他冷着声音,慢慢问道:“哥哥真的要杀了我吗?”
回答他的,是君墨染闭起的双眸。
是的,他要杀掉凌祯轩。
为了夜悠雪,他必须这么做,已经失去了君越,他再也输不起……悠雪,是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分毫的,如果一定要分个输赢,哪怕沾染着亲人鲜血也必须这样做!
凌祯轩捂着心口,那里翻腾起血气,又一口血冲上喉咙,却被他以内力生生压制回去,回想着自君墨染进来之后的每一个片段,到底,他是怎么让自己伤成这样?
脑子里飞速回想着刚刚一幕一幕,忽然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看向君墨染还在滴血的手臂,嘶声道:“你对我下毒!”
吼声低沉,已经脱口而出的答案却是连自己都不信的。
皇兄一身光明磊落,从来不会做这种阴暗诡事……况且,他的血里怎么会有毒?
然而,君墨染点头了,沉默地回看他,一双凤眸波澜不惊,满满地都是悲伤――从他喝下自己血液的那一瞬间,再也无法回头。
“为什么?”他看着君墨染,问的僵硬呆滞。
“我不能让你伤害她。”君墨染静静的看着他,“你龙颜一怒,颠覆了半壁江山,这场杀戮本可以不发生……我给过你机会,你却不肯罢手……那么,同归于尽吧,祯轩,你那么想得到我,现在我就站在这里,杀掉我,或者我可以自杀……这是我手刃亲人该付出的代价,我毒杀你,与你害死君越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外面的夜风肆无忌惮吹开帘子,宫帐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君墨染站在一盏高灯下,淡淡说着那些绝望而伤痛的话,长睫微微下垂,投影在眼下大片黯然。
凌祯轩平静了。
拭去唇角黑血,平静地笑着,“哥哥,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自杀,那怎么够呢?死,对你来说才是解脱,我怎么能让你去死呢?恩?不会的,哥哥,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看着我,看着被你下了剧毒的我,是怎么痛苦的吐血,是怎么绝望的死去……哥哥,我那么爱你,把一切都给了你,可是你……却要杀我……为了一个女人要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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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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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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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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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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