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泽前辈,你看,豆子就在前面”,公子背着竹筐笑嘻嘻地扭头看向一脸阴沉的莫泽。

  距离摩拉克斯来缔结契约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蜿蜒弯曲的臂膀,将村庄搂在怀里,一缕如醉如痴的夕阳,点亮了整个乡村,炊烟袅袅有流不尽的黄昏。

  两人被归终派去采点豆子,公子一脸沉思,不知道为什么,莫泽前辈的脸色最近一直很差,就像别人欠了他十亿摩拉一样。

  偶尔会盯着白散的背影出神,碎碎念一堆,但在白散回头的一瞬间,又笑得像一朵向日葵灿烂。

  “我们采点回去交差吧”,莫泽点了点头,内心停止了大骂流浪者的话语,那个混蛋,上次他腰差点没折了,五六天没下床,一身痕迹,都没脸见人。

  他发誓,下次一定要在上面,不然他就不姓莫,姓钮钴禄,混蛋,流浪者知道自己的行为给一名少年纯洁的心灵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捏碎一颗豆荚,莫泽又忍不住骂骂咧咧,公子刨了一会土,手不自觉摸了摸额头。

  在摩拉克斯那里借睡的一晚,茫茫的黑夜中似乎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在抚摸着自己。

  云里雾里,如梦似幻,真切却又遥远。

  “莫泽前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公子终于忍不住出口询问,他内心的疑惑太多,这里的人们所居住的环境与使用的器具,都过于久远。

  就像与他原本的世界隔了一个时代。

  而且,摩拉克斯,他与钟离一定有着联系,不行,越想越乱,他应该无条件支持莫泽前辈才对,因为莫泽前辈是他们祖辈的恩人,那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的内心究竟又在期待着什么呢?

  “公子......”

  莫泽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第一次没有笑意,微风吹过少年额前的发丝,眉宇微皱后舒张,缓缓开口。

  “不知道”,淡淡的话语飘渺而又微弱,莫泽无趣地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豆荚,留下公子一脸懵逼,“诶?莫泽前辈......”

  “真实的,虚幻的,迷茫的,希望的”

  “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行”,莫泽语气顿了顿,面色平静,“那就是我们不属于这里”

  “但我们所做的一切却并非没有意义”

  “前辈......我不明白”,公子站起身,冰蓝色的眼眸浮现一抹较真,他握紧拳头,“如果一切都是虚幻的,那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力量,只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才能让心底踏实,而不是虚无的泡影,那样什么都做不到”

  “而且本质上什么都没有改变,不是吗?”

  公子的话语让莫泽陷入了沉思,确实,幻境中的改变并没有折射入现实之中,从本质上来说,一个人的悲剧还是悲剧。

  悲剧不会改变,留在心底的疤痕在触动的一瞬间,仍然会隐隐作痛。

  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面对那些哭泣与呐喊,要选择旁观吗?先不谈轮盘的规则,莫泽询问自己的心,他做不到,就像询问归终的话语一样。

  他又何尝不是一遍一遍地在询问自己。

  “豆荚采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刚刚的问题我无法给出答案,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莫泽双手一摊,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拍了拍公子的肩膀,然而公子却是一脸你看我相信的表情,但没办法,既然前辈不愿说,他能怎么办?

  像追债那样把对方挂在树上吊打吗?祖先知道了,不会从坟里爬出上来给他一个大比兜吧。

  两人背着竹篓走在回村庄的小路上,嫩绿的叶,青翠的竿,一片片,一枝枝,投下绿绿的浓阴,和平而又安逸。

  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却被一股升起的浓烟逐渐包裹。

  抬眼间,渺小而又生机的村落此刻被一团乌云笼罩,压抑的风席卷着灰尘飘荡在空中,还有一些零碎的衣物。

  血......

  夹杂着潮湿地泥土慢慢的流淌,却没有听见人类的哀嚎与哭泣,卑微的力量在巨大的咆哮面前,如泡沫一般不堪一击。

  一片染红的花瓣飘落,从莫泽的眼前划过,生命在一瞬间凋零,伴随着世间的悲哀。

  “莫泽前辈!别发愣了,快走,那里出事了”,公子嗅到一丝血腥味,眼眸凝重,二话不说扔掉竹篓,往村庄跑去,莫泽一个回神,跟了上去。

  阿散还在那里,归终姐姐还有村民,可恶。

  虽然知道会有一场灾难,但是没想到这么突然,突然到,上一秒被和平包裹的花蕊,下一秒就被鲜血腐蚀。

  路上出现了很多不知名的怪物,手握锋利的武器,战血残痕,旁边的草丛中露着尸骨,腥臭刺鼻,还有一张张临死前狰狞的面孔,令人汗毛倒竖。

  巨大的烽火在天空炸裂,数驾金色的弓弩在村落的上方升起,破空的剑矢将几只飞行魔兽的心脏射穿,庞大的身躯堕落,伴随着肆虐的浓烟,摧毁一方生灵。

  包围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村庄危在旦夕,莫泽眉头一皱,一剑将一只魔兽的头颅砍下,朝公子伸出手,“公子,手给我,我们飞过去”

  “可是前辈,天空中也有数不清的敌人”,公子面色凝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战争,一路上踩着血过来,就像踩棉花一样,让人胃里翻涌。

  更何况他们还只是在外围,那乌压一片的魔兽,以及气势堪比神明的一批人,光是看着就头皮发麻。

  “我自己去,你待在这里不要前进,保护好自己”,莫泽眼眸中的勾玉转动,蓝色的万花筒浮现,不等公子回应,冰蓝色的翅膀在身后展开。

  少年腾空而起,弥漫在身边的冰蓝色的力量瞬间具象化,形成一位武士的模样,手握太刀,朝村庄俯身冲去。

  几道剑芒闪过,刺耳的雷切将阻拦的魔兽割裂成碎片。

  “.......前辈,我是害怕你也遇到危险啊,毕竟燃烧殆尽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公子看着莫泽远去的身影,面色低沉,他的内心也很焦急。

  但是同样他又很清醒,这种场面不会因为他与莫泽的力量而扭转,犹豫的一瞬间,是在想不能让莫泽前辈送命。

  迈出步伐,公子看着那些魔神,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空中的水花骤落,划出的势如狂澜将对方掀翻,少年冰蓝色的眼眸逐渐冰冷,看向莫泽的方向,嘴里喃喃道。

  “莫泽前辈,总是丢下同伴自己前行,这个习惯可不好啊”

  “再等一会,我就赶过去,才不会听你的话,毕竟你是个会说谎的骗子冒险家,不见会真的不见啊......”

  村庄中,归终嘴角留下鲜血,她的面孔惨白,本柔顺的乌发此刻凌乱不堪,全身上下满是创伤,血肉可见,指尖闪着黯淡的金色光芒,连接的丝线维持着天空的弓弩。

  “归终,放弃吧,强行转移大部分村民,你的神力根本所剩无几,能支撑这么久,真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

  天空之中,一名男子身穿黑色的长袍,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微抿,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射着刀锋,戒备地盯着下方的归终。

  他轻轻抬手间,本还在转动方向的弓弩,一下子停止运作,漆黑的力量截断金黄的光芒,归终眉头一皱,喉咙一阵甘甜,喷出一口鲜血,捂着嘴咳嗽着软倒在地。

  滚烫的液体缓缓滴落在腰间青翠的竹笛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流入竹孔之中,耳边不由想起来不久前所说的话。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笛子,送给你,等下次见面,再与你共奏一曲,约好了,可不许失约啊”

  “好,那我们就约好了”

  “以尘神的名义发誓,一定不会失约”

  “萍,对不起啦,我好像没办法再与你共演一曲,你那么大度,应该不会怪我吧”,归终苦笑一声,伸出手抚摸着笛子,眼眸闪过一丝眷恋。m.χIùmЬ.CǒM

  但逐渐被决然淹没,她不害怕死亡,但是此刻内心依旧担忧着小白与村民是否抵达了安全的地方。

  还有小黑与小黄,千万不要回来啊,逃的越远越好。

  力量在流逝,终究是要归于尘土啊。

  只可惜,琉璃百合不会在白天绽放,不会在满是血腥与尸体的硝烟中盛开,不然真想再见一次花盛开的模样。

  享受和平的安宁与静谧,她也许是太贪心了吧,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空中数十道弓弩调转方向对准了归终,黑衣男子眼神淡漠,语气恍如寒冰,“死吧,这就是你的宿命”,抬手间,伴随着咔嚓声,数十支箭矢划破长空。

  在一众魔神的欢呼声中,朝归终射去。

  归终的双目逐渐黯淡,其实不需要弓弩,她本就活不了多久,散尽力量,为村民争取时间,早就到达了极限,甚至毁坏了根基。

  “给我滚开!”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莫泽从天空一跃而下,手上爆发出强大的雷光,将面前的剑矢斩碎,一把将快要倒地的归终抱住。

  “姐姐,坚持住,我带你走”

  “咳,小黑,为什么要回来,快逃”

  归终虚弱地抓住莫泽的衣领,麻木的面部缺少了生机,开始做不出新的表情,只能慌张地喃喃着。

  一遍又一遍,“小黑,逃吧”

  “逃的越远越好”

  “逃......”

  莫泽嘴唇颤抖,他感受着归终的躯体在渐渐变冷,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眼眸甚至不敢对上归终的视线。

  他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发现话语像卡在了喉咙一样,无语凝噎。

  这几个月,归终一直都很尽责的照顾他们,平时喜欢装作大姐姐的模样,典型的一副我是小大人,就爱讲大道理,发点小脾气。

  姐姐.......

  “小黑......逃.....”

  归终的手慢慢滑落,仿佛非常困倦了一样,闭上了双眸,头垂了下去。

  冷冷的风吹过,归终穿着蓝色染血的长裙,娇美的容颜静谧温婉,即使沾染上了尘土的碎屑,也难掩如玉的光泽,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在这片荒芜的战场上,少女就像一朵琉璃百合,在莫泽的怀里盛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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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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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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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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