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看到垂眸从教室后排进入的穆依。
蒋择奕抬脚从前门走。
穆依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从书包掏出生物书预习。
武秋野拦住蒋择奕:“这周还有明天一天,我怎么感觉已经要赢了呢?”
蒋择奕停在桌边,“大白天就做梦了。”
穆依缩着脖子,脆弱的颈线绷的很紧。
华枝喊她,“穆依,你的数学给我抄抄,我还有几题不会。”
“好。”穆依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
蒋择奕似有若无的动了动,停在她椅子那,堵住了路。
穆依没有抬头,趴在桌子上,脑袋往前倾,从前面把练习册递给华枝。
蒋择奕眸色晦深,移到桌边。
孟鹤追来,“你可能跑那么快,亏我去厕所找你,还没找到。”
刘大帅凑来,“哎,你俩今天来那么早?”
孟鹤:“蒋少打游戏输了,心情不好呗,非拉着我走那么早。”
蒋择奕从喉结滚出声哑笑。
武秋野兴致盎然,“areyou脚啃?”
(注:你在开玩笑吗?)
刘大帅皱眉,“你说的什么玩意?”
武秋野:“脚啃,就是开玩笑那个单词!蒋少游戏输了,我是不敢相信。”
刘大帅讽刺一笑,“拽不出洋文就别拽,发音都差了孙悟空一个筋斗。”
武秋野不信刘大帅,缠着穆依,“穆依,你说我发音对不对?”
穆依侧头看武秋野,“是joking?”
武秋野也不说啥了,“那什么,穆依说不对那就不对。”
惹得刚抄好作业的华枝笑个不停,“我说武秋野大神,咱能别这么搞笑吗?我会以为你想啃脚!”
刘大帅亢奋得拍手,“哈哈,啃脚。”
孟鹤:“要不要给你放点孜然粉?”
武秋野:“滚滚滚。”
华枝:“穆依我抄好了,还你。”
穆依支起耳朵,刚才只有蒋择奕一人,她还有办法接书给书,现在刘大帅也站在这,她的左边没有多余的缝隙。
蒋择奕站在她椅边,刘大帅站在桌边,他们间一丝多余的空间都没有,无论从哪里拿,都不好拿。
穆依喘息,心底压的难耐,她在纠结怎么去接书。
华枝:“蒋择奕,帮我递给穆依!”
穆依的拇指和食指捻着书本一角,纸张跟着力卷成圆状,圆状夹在指腹间用力的揉搓。
蒋择奕接过练习册,遮住眼底的冰凉,将书本放在穆依泛白的骨节上。
穆依的手颤了几许,练习册滑落到生物书上,她双手捏着练习册,音色细微的颤:“谢……谢。”
在穆依以为他不会回时,蒋择奕浅浅的嗯了声。
众人还在为武秋野的发音而笑。
耳边笑声不断。
武秋野不认输,超自信道:“我真的觉得我会赢。”
刘大帅激他:“有本事用英语说出这句。”
“myenglishgradesmustbetterthanjiangzeyi.”
(注:我的英语成绩一定比蒋择奕好。)
刘大帅衷心的赞扬,“小伙子,你开窍了呢。”
武秋野:“你赶紧给蒋少补吧,他要是考不好,丢的是你这个英语课代表的脸。”
刘大帅问:“穆依,你都怎么教武秋野的,给我传授点经验呗?”
这下穆依必须抬头了。
她缓缓抬起脑袋,余光率先瞥见蒋择奕,他好像在朝她这边看,也好像没有。
他的眉骨凸起,看起来不太高兴。
穆依抿着唇,“我也没做什么!”
刘大帅:“穆依,你不能这样啊,为了比赢都不告诉我!”
武秋野护崽:“你这人,怎么说我老师的!”
蒋择奕反击:“技不如人,咋的,还蛮不讲理?”
穆依的牙齿左右摩挲了几下。
武秋野:“就是就是,你对我老师客气点。”
刘大帅客气了好多,“就是我想学习学习,所以穆依同志是怎么给武秋野补的。”
“主要武秋野比较好学,问的比较多,我就给他画了这几单元的重点。”
穆依说完,回到生物课本中。
“这就不能怪我了,蒋择奕不问,不能怪我啊。”
孟鹤:“那谁管他问不问,我们只看结果,如果输了,丢人。”
刘大帅拉着蒋择奕走,“赶紧的,特别招人喜欢的人,给我回去写英语。”
蒋择奕浮躁的从没有给他分来半个眼神的女孩身上收回目光,任由刘大帅拉着回位了。
下午阳光艳丽,晚自习时狂风咆哮,吹的窗户咯咯作响。
最后一节课,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像锋利的剪刀冲向高空,一下将黑夜与光明剪开。
老魔晚自习上完课就回去了,通常都是大家自习完直接回家。
前排的刘里欢吓得叫了声。
电闪雷鸣,老天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在翻滚,在咆哮,每一声轰动都像在发泄,震耳欲聋。黑云压着天空,磅礴的大雨砸向窗户,发出吵人的声音。
直到放学雨势都没有降下来。
收拾书包的时候,有家长进教室接孩子。
华枝没带伞也没带雨衣,李康送华枝走的,穆依抱着不打扰两人的心态,没和他们一块走。
她抱着书包,心里五味杂陈的。
扫过每一个窗口,也没有王丽的身影,她怎么可能来接她。
孟鹤说:“蒋少,要不要和我一块,我妈来接我了?”
蒋择奕背起书包:“不用,你先走吧。”
刘大帅和武秋野的家长也来了。
穆依背着书包从教室出来,风驰雨骤,走廊的扶手上蓄满一滴滴快要滑落的水珠,地板上一片又一片的积水。
走廊很拥挤,有同学为了遮滑进来的雨滴撑着伞挡了大半条道。
“同学,让一下。”
有人拿着伞撞了她一下。
天旋地转,穆依的眼中是那片积水。
恍然间,有只宽厚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穆依拼命的抓住面前的人。
随风飘来的雨水砸在少年头顶,他的发梢湿了些,“没事吧?”
穆依眼中的慌张快速隐忍,轻声应:“我没事,谢谢。”
她迟疑了片刻,赶忙松开抓着的衣服。
蒋择奕收回手,“走吧。”
穆依:“好。”
蒋择奕走在外排,哗哗吹来的雨砸向积水,在教室灯光的映衬下,蹦射出像烟花一样绚烂的光线。
“同学,让一下。”
蒋择奕身体倾斜,朝她这边靠近,单手撑在白色的墙壁上,宽厚的身躯挡住娇小的女孩。
穆依跟着后退,书包紧紧的贴着墙壁。
少年近在咫尺,她好像在他怀里。
脚步声,雨滴声,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却无法盖住心头鹿撞的声音。
确保身后的人走了,蒋择奕后退半步,反低着头,淡淡一哂,“走快点,人多拥挤。”
“哦,好。”
从六楼到一楼,所有人都步履匆匆,他们仿若进入另一个世界,没有交流,也不急躁。
不慌不忙的抵达一楼。
雨水倒灌,好久没遇到这么大的雨了。
从这里跑到校门口应该会湿透吧!
穆依摘下书包,脱掉外套。
蒋择奕掏出雨伞,半垂着眼睨她,“穿上。”
“什么?”
“把衣服穿上。”蒋择奕语调尽可能的平和,“我有伞。”
蒋择奕撑开黑色的雨伞。
穆依穿上外套,忸怩道:“这个伞好像容不下我们俩。”
雨这么大,两个人撑一把伞估计都得淋着,与其这样,还不如淋她自己。
蒋择奕的眸子微微沉着,气及反笑:“黑灯瞎火的,没有人会看到你穆依和我同撑一把伞。”
“我……我不是……”穆依直愣愣的说。
他眸色晦沉,一字一顿道:“没有人会误会。”
“我……”穆依的指甲攥在掌心里,长长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慌,她该怎么同他说明。
心底有无数个回答,递到嘴边都变成了沉默。
她不怕被误会。
她只怕蒋择奕不愿与她传出绯闻。
她怕的是蒋择奕误会吗?
都不是,是她喜欢他。
好喜欢的那种。
她说不出口,只能用沉默来回答。
蒋择奕嗤出声雨里的寒冷,“走不走?”
她想让蒋择奕开心,也想同他撑一把伞,既然他都不怕淋湿,穆依又怕什么呢。
穆依看向黑夜,声音细腻,娓娓道:“走。”
蒋择奕抬脚,穆依跟着他同步往前走。
噼里啪啦的雨滴毫不吝啬的砸在雨伞上,疾风呼呼而过,将直线而下的雨冲出斜线,冲出波浪线,好多的雨水落在裤腿,倒灌到鞋里。
蒋择奕把伞往穆依那边移了几分,肩膀顿时被雨冲刷,凉意沁透肌肤。
他走的并不急,伞拿的很稳。
走了一半,他瓮声瓮气道:“我都不怕误会,你怕什么?”
“你说……什么?”肯定是她听错了,穆依不相信蒋择奕会说出这样的话。
蒋择奕俯身,伞压的低了些,语调放慢,“我都不怕误会,你怕什么?”
“我……我……”
凉凉的雨水已经浸湿袜子,应该很冷的,少年吐出的热意还在耳边,好烫好烫。
“我什么?”蒋择奕稍微往后挪了点,伞却始终保持着向穆依倾斜的姿势,“说清楚。”
没有温度的雨滴落在穆依掌心,顺着指腹往下滑落,迎着黑夜,穆依看着蒋择奕,没有一丝的躲闪,“你要是不怕,我单枪匹马的又怕什么?”
蒋择奕眼神闪了闪,喉结滚动,音色沙哑:“记住你说的话。”
“好。”
她穆依有什么好怕的,蒋择奕不怕误会,那她更不会怕。
那如果传出与蒋择奕的绯闻,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吧。
是吧,和喜欢的人传出绯闻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到了校门口,蒋择奕拦了辆出租车。
他打开车门,撑着伞让穆依先上车。
等穆依坐好,他收了伞上车。
蒋择奕:“师傅,先去临风小区。”
少年大半个身子都是湿的,额前的发在往下啪啪滴着水,肩膀上衣服的颜色深了一个层次。
穆依从书包拿出纸巾,“你擦擦,别感冒了。”
“你擦吧。”
虽然穆依上半身几乎没淋到,裤脚和鞋算是湿透了,她抽出一张纸擦干手,把剩下的纸丢给蒋择奕,学着他惯有的腔调,“怎么,想感冒,碰我瓷吗?”
“你说什么?”
少年猝然转头,发尾的水滴有一颗砸在穆依有点红的指腹上,她下意识的摸着被砸的地方。
他强大的气场让她一哽,随后,冷静的说:“你擦一擦,别感冒了!”
蒋择奕捡起丢在腿边的纸,语气很混蛋,“我感冒了,就赖你。”
“你……你凭……你不讲理!”
穆依眼角憋的通红,沁着点欲。
蒋择奕敛眉,取出纸抹掉右耳的雨水,默认:“对,我这人从不讲理。”
“你……”穆依咬着牙,没说出口。
蒋择奕把剩余的纸还她,眼底飘过一抹喜色,很快散去,斥责:“小没良心的,就该让你淋雨走。”
怎么还骂人呢。
还小没良心的。
穆依娇声咕哝,“我哪没良心了,你怎么骂人?我不还给你纸擦了吗?”
蒋择奕反唇相讥,“这就叫骂人了?”
他离得近了些,掌心摊开撑在皮质座椅上。
青柠皂香味在鼻尖,在对面。
穆依往前移动,想要靠近他。
一念之间,她反应过来,惊惶失色的往后退,咽了口气,半吞半吐,“我有良心,我不是没有良心。”
蒋择奕懒散的靠向座椅。
厚重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它们急又密,快速融合下滑。
车子很快进入临风小区。
蒋择奕:“几栋?”
穆依:“六栋一单元。”
车子拐弯。
窗外的雨还是那么急。
蒋择奕瞅着前方的单元楼,看了眼手表,云淡风轻道:“明早6点25小区南门,一起走。”
穆依压住雀跃,假装不懂的说,“为……为什么?”
“缺钱。”他将伞递给穆依,“和你一块,不平摊一半的费用吗?”m.xiumb.com
“哦。”
穆依还以为……
她拿着伞,脑子里都是蒋择奕那句平摊费用的话。
穆依撑开伞,司机倒车。
啪啦啦的砸落声,她才反应过来手中多了把伞,怔怔的望着黑色的伞,走向摇下一半的车窗,“你把伞给我了,你怎么办?”
蒋择奕长眸微敛,“我感冒了,就赖你。”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胡说。
穆依把纸丢给她,焦急:“你还是擦擦,别真感冒了。”
车辆启动。
穆依盯着雨夜中唯一散发光亮,愈来愈远的车子,直到车辆拐弯,她才上楼。
蒋择奕掌心握住那袋纸,抬手搓了搓颈,视线停在后视镜。
镜子上覆满大小不等的晶莹水珠,女孩撑着伞的身影有无数个。
有水珠承受不住,和其他的汇合。
女孩的身影拉长放大,却没有消失。
直至车子拐弯,蒋择奕收回视线。
看着掌心的纸,存了一下午的躁意终于在这场大雨中散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蒋择奕:
就是要感冒,感冒才能被心疼。
就是要感冒,感冒才能赖上穆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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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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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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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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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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