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18岁?那郝刚先生知道什么是文化吗?”车田反问道,他是来考察的,不是来求职的,没必要被郝刚带着节奏走。
郝刚笑了:“车田先生考我了。”
于是把身子往后仰了一下,让自己感觉更舒服一点,但在车田眼里,这个动作有点傲慢。
“文化是精神传承的存在形式,它的最终成果是集体人格。”
郝刚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他一直对文化、精神、文明、传承这些东西有过思考,所以现在被车田一问,正好拿出来搪塞一下。
但郝刚话一出口,车田就来了精神,这个郝刚有点东西。
姑且不论这句话有多少含金量,就凭郝刚随问随答,而且答案极有水平,就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可以交流的对手。
在日本不是没有可以交流华夏文化的人,但车田一直认为真正的文化交流还是要到华夏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日本是找不到真正的华夏古风古韵的。
在车田的作品中,充斥着热血和激情,但这种热血就像郝刚所说的那样,是小孩子打架,车田想再拔高一点,但总觉得差了一点感悟。
差在哪儿,他有点想法,这也是为什么他答应酒井来华夏看看的另一个原因。
“这种集体人格的形成是有历史背景的,就像非洲,那些原始部落的人到现在都不会有地球村的概念,因为他们从不知道地球到底有多大,不知道还有汽车这种东西跑得比自己快,不知道在自己部落之外还有联合国。”
车田点点头,郝刚的话有道理。
但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为难了。
“你们日本也存在这种困惑。”
车田感到为难,把日本和非洲原始部落比,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郝刚的话没说完,他也不好反驳。
“日本没有自己波澜壮阔的历史,日本的战国时代在华夏看来就是几个大一点的村子在打群架,甚至还不如过去华夏村子打群架打得厉害。”
车田抬起头,想说话。
郝刚摆摆手:“你听我说完。”
“你肯定想说,大阪城之战、桶狭间合战什么的,但是你能数出几个?再者如果裹胁流民都算数的话,那在华夏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几十次号称百万大军的战役。”
车田把头又低下了,论起人数,日本确实是硬伤,这个不好争论。绝大多数情况下,日本真的像郝刚所说的那样,几百人参与的战争就号称大战了。
“没有规模,哪来的效益,同样没有足够规模的生死相争,又怎么能碰撞出辉煌的集体人格呢。”
郝刚这话就有点攻击性了,这等于是否定了日本的历史和传承。
“文化和传承并不都是靠战争产生和流传的。”车田愤愤不平,尽管承认日本的历史脆弱性,但不代表他愿意否定自己的文化和传承。
“问题就在这里。”郝刚寸步不让。
车田目光灼灼地盯着郝刚,他想听一下郝刚说的问题是什么,这可能就是他一直想找到的答案。
“日本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你们日本人都有一种忧患意识,说得严重一点就是有迫害妄想症,总觉得明天就可能是世界末日,所以在日本文化中一直充斥着一种悲观情绪。”
车田无法反驳,郝刚说的是事实。
尤其是现在,日本在内忧外患之后,经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退,这对于过惯了好日子的日本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所以“丧”文化的出现,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的经济没有衰退,我们也一直没有放弃。”车田无力地辩解着。
“可是你们努力的方向是错的,你们的努力都是在渡己,不是渡人。”郝刚一针见血。
车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有点凶:“你们华夏人不也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呵呵,”郝刚冷笑着,“那可不是我们华夏人说的,那是《佛说十善业道经》中的话,好东西你们没学会,糟粕你们倒是喜欢。”
郝刚接着又说:“我们华夏人的话是这样的:华夏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些人是华夏的脊梁。”
“怎么样,高下立判吧。华夏有个词叫堂堂正正,最初就是起源于战争,后来才赋义于人格。”
“华夏文化和精神的核心是通天地、成人格、正人伦、显人文,笼统地说就是天人合一、不为索取而是奉献。”
“我知道《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在日本被奉为圭臬,但你知道吗,在华夏这些书被认为是下品,就连《孙子兵法》自己都说‘上兵伐谋’,这个谋可不是你们所理解的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是治理国家的国策。国家强盛了,根本不用打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纸老虎。”
“但是你们恰恰弄反了里面的意思,把阴谋当做成事的手段,所以你们的文化其实是一种‘阴间’文化,日本历史上层出不穷的‘以下克上’就来源于这种思想,你想一个整天想着耍阴谋诡计、想当小偷和强盗的文化,怎么可能有热血呢?”
“因为你没有见过什么是真正的热血,所以突破不了自己的局限,只有扎根在华夏这片土地上,理解什么是奉献,你才能真正突破自己的天花板,留下不朽的传世之作。”
“你的机缘应该在华夏,在华夏多转转,你就会发现真正的热血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郝刚没有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把“武士道”精神什么的拉出来鞭尸,那就有点尴尬了,他是想把车田留下来,不是想把车田打趴下。
牛汣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他没插上嘴,他也插不上嘴。
这种形而上的东西,说不清的,但郝刚说完了,他来收场却是可以的。
“车田先生,在华夏的历史上,有很多千古流芳的人物,比如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李时珍以身试毒写出《本草纲目》等等,但你听过哪个人物,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因为给自己盖别墅而让老百姓交口称赞的,你看哪个因为写书、开讲座赚钱让老百姓奉为神仙的,没有吧。”
“车田先生,华夏人敢死,不是不惜命,是因为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去死,华夏人吃苦,不是我们喜欢去吃苦,是因为有些东西需要我们去吃苦。”
“华夏的父母宁愿自己一辈子破衣烂衫,也要给子女留下一份家产,但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他又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些辛辛苦苦一辈子的心血,郝刚说的热血,我想大抵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车田先生我们不讨论这些了,郝刚说了,你在华夏多看看,有些东西自然就明白了,我个人建议你去看看红旗渠什么的。”Χiυmъ.cοΜ
“对了,晚上想吃点什么?”牛汣结束了轰炸,问起了晚饭。
“烤鸭。”车田怏怏地回答。
“那我们晚上见。”牛汣拉着郝刚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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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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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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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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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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