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瀚远被带上来之后,发现堂内只有贺临,以及一个负责记录二人对话的书办,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贺临并不像秦渊一样,高高的坐在上面那张紫檀木桌上,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高瀚远对面,与他平视。
虽然情况好像有些不对,但高瀚远还是坦然落座,甚至主动问贺临:“贺大人想问什么?”
“去年朝廷发下来的赈灾款,你贪了多少?”
“贺大人不是知道吗?”
“我问你贪了多少。”贺临加强语气。
“三万两。”反正马同知都招了,高瀚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了出来。
贺临转头看向角落正奋笔疾书的书办:“记录在案。”随后重新看向高瀚远:“有多少银子,是真的用于赈灾以及修堤?”
“修河堤花了七十几万两,赈灾……十几万两吧,具体不记得了。”
“朝廷共发了一百多万两下来,除掉你贪的,和真的用于赈灾修堤的,其他的银子到哪去了?”
高瀚远扬起一个莫名的笑容,“贺大人真的要我说?”
“我问你,你答便是。”
“那些钱被布政使梅承安,按察使何田禄,嘉兴知府、湖州知府……瓜分了,我如今说了,贺大人敢查办吗?”高瀚远态度嚣张,笑着挑衅。
贺临不疾不徐,转向书办说了四个字:“记录在案。”
高瀚远脸色微变。
这是来真的?还是在吓他?想逼自己崩溃?
不可能,贺临哪有这个胆子真把这份口供交上去……
不对!她一个七品,都敢把弹劾自己的奏疏交到朝廷里,把事情搅和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没可能把这口供交上去!
高瀚远慌了神,看了看周围:“贺临,你独自提审我,应该没有通知瑞王吧?”
“我是圣旨钦点的陪审,有独自提审的权力。”
“你……”
“高瀚远,你刚刚说的那几人,每人贪了多少?”贺临打断他。
意识到事情不妙,高瀚远开始含糊其辞:“记不得了。”
贺临这趟的目的已经达到,见状直接起身,结束了提审,走到了书办旁边,拿起那份口供记录到高瀚远面前:“画押吧。”
高瀚远看了她两眼。
即便贺临把这个口供交上去,皇上也多半会打回。
这么想着,高瀚远坦然画了押。
***
第二天上午,秦渊按照与贺临商量好的那样,重新提审了高瀚远。
这次的提审结果和上次他提审高瀚远差不多,押走高瀚远之后,锦衣卫正要离开,贺临从外面进来了。
她拿着那份口供:“王爷,臣昨日连夜提审了高瀚远,这是昨日的口供,麻烦王爷呈交给皇上吧。”
秦渊接过看了看,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这……”随后还看了锦衣卫的沈拓一眼。
沈拓皱起眉,走过来接过口供看了看。
贺临一身正气的说:“臣上奏疏弹劾高瀚远,是为了浙江百姓,为了我大庆,得皇上垂帘,点臣陪审,好在臣不负圣命,如今高瀚远吐出的这些蠹虫,想必圣上定会一一查办,浙江百姓之后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沈拓看了她两眼,没说话。
秦渊道:“这份口供,怕是不能交给皇上。”
贺临一脸不解:“圣旨不是命王爷与我审讯高瀚远吗?如今高瀚远招供,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何口供不能交给皇上?”
秦渊只能为难的看着沈拓。
那份圣旨说的漂亮,该查查该办办,但背后的意思,却是相反的。
因此没人敢明着说出来这圣旨背后的用意,说出来了就是打皇帝的脸,就连锦衣卫都不敢。
贺临正是拿准了这点,才会在锦衣卫面前演这出戏。
如今贺临占理,他们又没办法给贺临解释皇帝圣旨背后的用意,锦衣卫只能同意将口供交给皇帝。
果不其然,沈拓开了口:“王爷就将这口供呈交皇上吧,相信皇上自有定夺。”
目的达成,秦渊欣然点头。
***
高瀚远审完了,口供也交上去了,剩下的,就是等着皇上那边的消息。
这口供到京城起码要几天,消息传来又要几天,贺临在杭州也没事,抽空回了一趟淳岭。
这次回去,她没有通知县衙的人,算是搞一个突击检查,看看她不在的这些天,县衙里的官吏有没有好好的当差。
检查的结果还算满意,估计是贺临先前敲打杨主簿的作用,他在县衙主事的这段时间还算勤恳,也没有搞出什么事。
如今淳岭人人皆知她是连知府都敢弹劾,并且还真的把知府搞下马的狠人,官吏们自然不敢像赵县丞主事的时候那样懒散,对贺临怕着呢。
检查完县衙的事情之后,贺临才打算回家。
县衙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五百米左右的路程,毕竟每天要去县衙上班,住远了也不方便。
但这五百米,她走的很慢。
说实话,她难得的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母。
除了她不是以前那个贺临的理由外,更多的,还是她从未以子女这一身份,面对过母亲。
无措,紧张,还有点期待。
快到家门口时,贺临理了理衣冠,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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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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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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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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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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