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作为贺临亲点的府试案首,如今竟然杀了人,会给贺临丢很大的脸。
可是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听到肯定的回答,贺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无奈有,惋惜也有。
最后,皆化为一句重重的叹息:“……你……糊涂啊!”
“大人之恩,学生只能来世做牛做马以报。”
“我听卢同知说,你是自己来州衙自首的?”
“是,大错已铸,学生自知无法弥补,唯有认罪。”
虽然犯事的第一时间,谢宇也想过要跑。
可后来冷静下来,他想通了。
如果跑了,贺临会对他失望,也会让贺临为难。
如果跑了,过往自己所读之书,所奉行之准则,皆成虚幻泡影。
所以他来自首了,做错了事,就该承担责任。
贺临看着他坚毅的神色,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谢宇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即便犯下这种大错,即便知道如果被抓,自己的前程、人生,都会从此一塌糊涂,却还有这样的勇气站出来,主动自首承认错误,甚至都不求自己搭救,而是义无反顾的承担责任。
这样的勇气,责任心和通透,属实难见。
贺临庆幸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人,也难免痛心于这世事无常。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贺临深深叹惋,转身拂袖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谢宇伏下身子,郑重磕了个头。
*****
因为知道了谢宇的遭遇,所以回家的路上,贺临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她刚到漳州的时候,就派了湘昆回家去递消息,知道她今天到家,万语琴跟温云熙都很高兴,早早的准备好了晚饭。
马车在贺府门前停下,贺临走下来,就看到万语琴身后跟着温云熙,以及一些下人,正匆匆朝她走来。
“你这孩子,都到漳州了,居然先去了衙门,这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处理?快快进来,就等着你回家吃饭了。”
“母亲还未用饭?我不是让湘昆说了,如果我回来晚,便不必再等我吗?”
温云熙接话:“你这么多天没回来,母亲当然挂心你,怎会不等你一起吃饭。”www.xiumb.com
面对着两张笑脸,贺临还是尽量收拾好心情,赔笑道:“那是我的错。”
万语琴拉住她的手:“走走走,饿了吧?快入府吃饭,顺便跟我聊聊永平的情况。”
“好。”
贺家的规矩并不森严,所以边吃饭也是能边聊天讲话的,洗了手入座之后,万语琴便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你在永平这些天,也没给家里来封信,那边怎么样啊?你叔父叔母都还好吧?”
“母亲放心,叔父好着呢,已经从牢里放出来了,案子也查的七七八八了,杀人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那就好,那是谁杀的那个人啊?居然还嫁祸给了我们家。”
莲云教的事情贺临不太好说,只能摆摆手:“不好说,永平那边还在查呢,但总归叔父是不会再有事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原以为你最多去五六天就能回来,可你一去就是半月,吓的我以为你在永平出了什么事情。”
“是我的错,让母亲担心了。”
“尝尝这个鱼,母亲亲手做的。”温云熙夹起一块鱼片。
贺临朝她笑笑,接到了碗里。
*****
因为今天回来的晚,所以吃完饭之后,时间已经七八点了。
贺临去了一趟书房,想去练练字。
毛笔字写起来,经常要全神贯注,注意每一寸的力度以及笔锋走向,因此是一个很好的平心静气途径。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绪也难免烦乱。
关上房门,贺临正要研墨,听到外面一声轻唤:“相公?”
贺临动作一顿:“进来吧。”
温云熙推门进去,看到贺临站在书桌前,笑问:“相公与母亲聊完了?”
“嗯,刚刚从母亲院里过来。”
见她拿着墨,温云熙上前:“相公可是要研墨?”
“是,打算练练字。”
“我帮相公研墨吧。”
“好。”贺临把墨递给她,转而去铺纸。
明月高悬,烛火摇曳,房间内沉静寂然,只能听见外面的蛙鸣声。
转动着手腕,温云熙打量着贺临的神色,“相公可是有心事?”
贺临拿笔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她:“你练就了什么火眼金睛吗?”
“虽然相公在母亲面前,已经极力装作欢喜高兴的模样,可瞒不过我的。”
磨好墨,温云熙又拿起一旁装清水的茶盏,往砚里加了一些清水:“相公若遇一般烦闷之时,便喜欢练字以纾解,若是极其烦闷,则会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坐着发呆。”
行吧,了解这东西果然可怕,尤其是日夜躺在自己枕边的人。
贺临无奈笑笑,用笔沾了沾墨水:“这一趟去永平的确遇到了一些事,不过最让我烦闷的,还是今天才知道的事情。”
贺临在纸上落笔,片刻之后,写了两个字:“这个人是去年府试,我亲点的案首,一个性格不错,才学也不错的年轻人。
后来他也过了院试,本应是前途一片大好,可就在前几日,他失手杀了他好赌打人的父亲,现在入了狱。”
温云熙低头看过去,纸上的两字是——谢宇。
“相公定然心痛、叹惋至极吧?”
“的确如此,可除此之外,还有几分惆怅与纠结。”
“纠结?”
“他这个案子,是卢同知处理的,当时我并不在漳州,卢同知并未将他的卷宗入库,说是交由我处置。”
温云熙愣了一下,随后也意识到贺临这话背后的含义:“相公在纠结该不该放了他?”
“我知道,依大庆律法,他该判斩刑,可我这心中……的确不是滋味。”贺临叹了口气,难得有些迷茫,将目光投向温云熙:“你觉得我该如何?”
不等温云熙回答,她又连忙摆摆手:“罢了,罢了……不用你回答,也不该你回答。”
拿这种事情问温云熙,让温云熙帮自己选,就是把自己的压力转移给温云熙。
怎么看都不应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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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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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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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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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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